第一百一十章(2 / 2)

陆卿婵的眼眶通红,她一阖眼,像壮士断腕似的猛地端起瓷碗,将苦涩的药汁全都饮了下去。

她并不怕苦,口腔亦很适应喝药。

柳乂将瓷碗放置到桌案上,手掌落在她的后腰处,轻轻地按揉着那肿起的伤处。

他的神情又变得温柔谦和起来,可才受过惩罚的陆卿婵怎么会领他的情?

陆卿婵将头埋在他的肩窝,肩膀一抽一抽地颤动着,大抵是疼极了,才会这样委屈地哭。

那泪珠子怎么掉也掉不完,偏生还不愿叫他看见。

柳乂抚着她的后背,劝慰的话语已经到了唇边,最终还是无声息地将她抱起。

外边是阴冷潮湿的夜雨,而居室里点着炉子,温暖得像是一方春日。

这间居室并不大,从闲坐的软榻到床帐只须几步路,柳乂身形高挑,腿也生得比常人长,三步两步便走了过来。

他仔细地托着陆卿婵臀根的软肉,但她还是发出了细微的颤声。

她本就生得瘦弱,好不容易养出些肉,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又瘦了回来。

嬷嬷将床铺得绵软,帷帐内热意醺醺,烛光幽暗,很适合入梦。

柳乂将陆卿婵抱到榻上,轻轻地脱下裹着她的外衣,又将被褥拉起妥帖地帮她盖好。

她紧闭着眼,怎么也不肯擡眼看他。

那面颊仍然是绯色的,红得如若盛放的桃花。

柳乂深知此刻不该心猿意马,然而身体却先一步地有了动作,他轻轻地擡起陆卿婵的下颌,在她的唇间落了浅浅的一吻。

“别生气,阿婵。”他低声说道,“哥哥是怕你……病发得厉害。”

柳乂是不愿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的。

这两日他都未曾合过眼,去年冬日的事就像回马灯似的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他一闭眼,就能回想起陆卿婵站在悬崖边要往下跳的情景。

知悉安启在杨氏的庄子找寻到陆卿婵时,柳乂刚刚结束一场机要会议。

将领们全都已经回去营帐,侍从也不断地劝他休息片刻,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纵马而来。

知道她如此冒险后,他生不出欣慰,只觉得心惊。

可这人到底还是失而复得,又回到了他的怀抱里。

刚一见面就这样责斥,也是不合适的。

床帐温暖狭窄,柳乂微微俯身,又轻轻地吻了吻陆卿婵的唇。

唇瓣柔软,比花朵更为娇嫩。

陆卿婵的视线还是迷离的,她的眼眶泛红,意识模糊,像小兽般蜷缩在一处。

柳乂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道:“这些天我很担心你。”

“下次别再冒险了,好吗?”他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哥哥不怕威胁,也不怕旁人的图谋的。”

柳乂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道理讲给陆卿婵,尤其是尚在迷乱状态里的陆卿婵。

比起将会到来的麻烦,她会受伤、会离开他这种可能才更令他仓皇。

陆卿婵没有做声,她垂着头,眼眸也阖着,似乎是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柳乂正欲将她抱回到被褥里,她忽然擡起了手,细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袖:“我还疼着……”

那声音低弱甘甜,像是浓稠的糖浆。

他神情微怔,眸色微微暗了暗。

柳乂低声说道:“我带了伤药,要涂些吗?”

陆卿婵是次日正午才从梦中惊醒的,她大喘着气坐起身。

看见床榻边的安冉时,陆卿婵差点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直到安冉将药端到她面前,昨夜纷乱的记忆才逐渐地清晰起来。

她故作平静地环视了一下左右,轻声问道:“这里是何处?”

安冉脸上挂着寡淡的笑容,敲着木桌说道:“先喝药。”

陆卿婵看了眼瓷碗,药汁还冒着热气,似是负责诊治的人早就算好了她会在此时醒来。

她眉头都没皱,就将苦涩的药水一饮而尽。

安冉令侍从将午膳端上来,然后才对着陆卿婵说道:“这里是弘农杨氏的一处庄子,昨夜雨下得太大,使君有要务忙,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陆卿婵看了看居室内的陈设,渐渐地想起昨夜高热时发生的事。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衣衫已经被换过了,绸裤柔软冰凉,连带伤处都没有那般肿痛。

安冉又问道:“身上好些了吗?使君遣了位医官过来。”

羞赧再度涌了上来,陆卿婵眼睫低垂,几乎不敢看向安冉,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好、好多了。”她细声说道,“已经不疼了。”

安冉皱起眉,疑惑地问道:“疼?你磕碰着何处了吗?”

原来他们不知道吗?

陆卿婵灵光一闪,急忙补充道:“是头有些痛,可能是没有睡好。”

安冉沉声说道:“先用午膳,待会儿还是让医官看看吧。”

陆卿婵还没顺利地转换角色,听她这样说话,颇有些错愕。

柳乂这是想做什么?让安冉给她做贴身侍女吗?

一想到柳乂,陆卿婵的脑中便涌现出许多难以言说的情景,手里执着的木筷也倏然落在了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