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崩塌了,轰隆隆地倾倒,将他的心重重地碾碎。
他的手扒在地上,指节发白,冷汗一层又一层地出。
肺腑里也涌起尖锐的痛意,血气猛地冲上喉间。
赵崇狼狈地倒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往外咳血。
肉身上的疼痛早就算不得什么,心口钝刀子割肉似的痛才是真的可怖。
就好像有一双手攥住他的心房,用十指将他的心脏给掐烂。
赵崇的衣襟被鲜血浸湿,然而他却仍是执念地跪在地上,像是想要用手拢起些什么。
“卿婵,卿婵!”他哀哀地唤道,“卿婵,你生病了,得看医官!”
赵崇状似疯癫,王雪识却看出了他陷进的是哪段回忆。
陆卿婵的身骨原本没有那般差,是前年冬大病过一场后方才每况愈下。
赵崇沉迷享乐,为遮掩日日笙歌玩乐的事实,愣是不给陆卿婵请御医,这才导致她的病症不断加重。
陆卿婵肺疾严重时,仅是心绪波动便会咳血。
现今赵崇也患上了同样的病症,当真是因果轮回。
王雪识攥紧了掌心的佛珠,忽而也撑不住地跪了下来。
她怀着快十月的身孕,可眼底却满是忏悔。
赵崇是做错了事不假,但当初若不是她为了保全自己背弃家族,巴巴地给赵崇做外室,领下那救命的恩情,根本就不会惹出这般多的祸事。
那日从柳氏的府邸出来后,王雪识便彻底疯了。
她尖声说道:“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赵崇却好似突然清醒过来一样,他满脸血地奔过来,死死地钳住王雪识的脖颈。
他凄厉地说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你怎么敢的……”赵崇的眼里也似要泣下血泪,“将我的妻子还予我,还予我啊!”
侍卫紧忙要上前拦住他,可王雪识登时便给了赵崇几巴掌,生生地将他打得歪倒了身子。
赵崇如今多病孱弱,瞬间便开始哇哇地往外吐血。
王雪识犹嫌不足,她站起身像赵崇曾经待她那样,狠命地踹向他的心窝。
“演得久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痴情人吗!”她声音尖锐地说道,“你就是活该,你就是该死!”
侍卫顾忌王雪识快要临盆,不敢太大气力地拽住她。
于是她越发暴戾起来,压抑经年的怨恨全都迸发出来。
“陆卿婵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在那年救下你个白眼狼!”王雪识厉声说道,“她就该看着你被人牙子打死才对!”
赵崇一阵阵地咳着血,听到这话却安静地下来。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他悲凉地说道,“我早就该死了……”
柳乂冷眼看完这场闹剧,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回到府中后,他进了书阁,将那些写满了旧事的文书尽数烧掉。
这些脏污的晦涩事,也该是时候被彻底清除了。
从此他的阿婵再也不会被过往侵扰。
她只会是这世上最快乐的小孩子。
陆卿婵睡醒的时候已经暮色昏沉,她的心情莫名地舒畅许多,肺腑里也没什么积水般的滞塞痛意了。
她揉了揉额头,半晌也没想起是做了什么好梦。
侍女为陆卿婵奉上茶水,她还没有喝完,柳乂便回来了。
他似是刚刚沐浴过,外衫的香也是新熏染上的,原本飘忽的冷香稍显浓烈。
柳乂擡手接过杯盏,将她抱在膝上,喂她继续喝水。
陆卿婵愣了一愣,她有些羞赧地想要从他身上下去,但柳乂却按住了她的膝:“又没有人看。”
内间静悄悄的,侍女也早已离开。
但陆卿婵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手指搭在杯盏的边沿,小声地说道:“可我也不是三五岁的孩童了。”
“那有什么?”柳乂的声音微哑,“可无论阿婵几岁,都该是比我小的吧。”
他微微俯身,用指尖轻抿去她朱唇上的水珠。
陆卿婵的唇瓣嫣红,泛着水光时更显莹润,她稍怔了一瞬,便被柳乂吻住了唇。
等待一个吻结束的时候,她的面颊都泛起潮红来。
陆卿婵的手抵在他的胸前,轻喘着说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她岔开话题的手段并不高明,但柳乂却很受用。
他握住陆卿婵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轻描淡写地说道:“处理了些琐事。”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软声说道:“好吧。”
陆卿婵的衣裙被睡得充斥褶皱,裙摆堆在腰际,衣袖向下滑落,露出大片嫩白的肌理。
柳乂神情微动,将她的衣裙整理好。
陆卿婵却拉开了他的手,嘟囔着说道:“我热得慌。”
早到了该用冰的时节,但她不久前刚发过病,也没人敢给她用,至多换了更冰凉的被褥。
“抱歉。”柳乂抚了抚她的发,“要先沐浴吗?”
他的手穿过她的腿弯,还未等陆卿婵回答,便要将她抱去净房。
她低声推拒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柳乂缓声说道:“我只是抱你进去。”
陆卿婵坚持地拒绝道:“我不要,我就要自己来。”
这对话很像他们小时候会出现的。
陆卿婵裹着厚毯,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净房,而后将门帘猛地拉上。
柳乂坐在外间的软榻上,静默地阖上了眼。
哗啦哗啦的水声稀松平常,却又好像遥远得如一场来自异世的梦境。
陆卿婵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新的衣裙,闲居在家穿的睡袍柔软,领口向下低垂,裙摆也没有过分得长。
她身上带着水汽,踮起脚踩在地毯上。
她悄悄地走到柳乂的身边,然后掩住了他的眼睛。
陆卿婵很少会有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她的心情或许真的是很好,很舒快。
柳乂轻轻地扣上她的手腕,缓声唤道:“阿婵。”
他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君子的作态,直到他将她抱回到床帐里的刹那。
陆卿婵扬起脖颈,受不了地推拒着他。
锁骨白皙,仅是被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便会泛起红痕,更何况是被重重地舔咬。
柳乂的眸色暗沉,眼底带着浓郁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陆卿婵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问道:“容与,你怎么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柳乂的理智便瞬时回笼。
他吻了吻陆卿婵的眉心,轻声说道:“抱歉。”
陆卿婵心神微动,握住了他的手,然后顺着宽松的睡袍而下,轻轻地落在了脚踝处。
柳乂的手指修长冰冷,指骨微屈时却又显得有些紧绷。
陆卿婵的足腕纤瘦白皙,只勉强盛着一枚精致银镯。
她擡起眼眸,睫羽颤动,声音柔软地问道:“这样会好受些吗?”
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攥住脚踝,轻轻地收紧。
柳乂瞳孔紧缩,倏然有些说不出话。
还有一个大剧情就完结辽,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