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陆卿婵的膝头被按住,手腕也被攥在了柳乂的掌心。
这样的姿态很被动,让她连挣扎都挣扎不动。
桌案是柳乂之前专门备下的,比他书阁里的那张还要贵重,深红色的檀木没有一丝瑕疵,就像是块完美的暗色玉石。
陆卿婵的雪肤白皙,坐在深色的桌案上,被衬得越发娇嫩,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柳乂的身形高挑,腿也修长笔直,此刻微微屈起,抵在她的腿间,让她越发寻不到挣脱的余地。
他轻柔地吻着她的唇,渐渐地降低了侵略的意味。
但陆卿婵还是禁不住地颤抖,她哑着声说道:“不能再亲了!”
唇瓣被吻得肿起,她的面颊也尽是绯红。
连腰身都有些酸软,快要撑不住坐姿,全靠柳乂扣住她的腰身,方才没有倾倒。
柳乂垂眸,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清澈的眼眸因为背着光,像是一潭幽深的静水,让人望不见底。
陆卿婵忍辱负重地说道:“哥哥有用……”
柳乂想听的并不是有用没用,他就是想听她唤他“哥哥”。
这个称呼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他方才还有些偏执、晦暗的神情陡然就变了,又变回了温和清雅的模样。
他们相识太久,比同胞的兄妹还要亲近。
情爱或许会有消散的一日,但兄妹般的亲情是永远不会磨灭的。
再相爱的夫妻都会和离,而妹妹却无法和兄长彻底断绝关系。
柳乂想要的是永恒。
被放下来后,陆卿婵的面颊还是绯红的,她抿了抿唇:“你真是……”
柳乂将她抱下来,低声问道:“真是什么?”
日光之下,他的侧颜俊美,像是一尊玉像,高高在上,不染纤尘。
怎么看都是端方君子,怎么看都是清雅的贵公子。
陆卿婵侧过身,和柳乂保持了些距离,而后方才细声说道:“真是下流。”
柳乂被她的说辞气笑了,擡手就攥住她的腰身,将人抱回了身边。
他的目光有些危险:“这就叫下流了吗?”
“就叫。”陆卿婵的声音柔软,语气却很坚定。
脸颊还蕴着薄粉,说话便这么硬气了。
她是很知道他有多娇惯她的。
柳乂揉了揉陆卿婵的头发,揽着她的腰身向外间走去:“阿婵说是就是吧。”
他的声调里带着纵容和宠溺,眼中也满是爱重和珍惜。
柳乂轻声说道:“到了河东以后,姑娘的视野就清净了,再也没有下流的登徒子在你跟前晃了。”
分别的悲伤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陆卿婵揉了揉眼,低着头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巧言令色了。”
从在京兆重逢的时候,她便知道柳乂变得比少时更完美了。
他将身上的冷意很好地收敛起来,周全圆融,游刃有余,在陆府的时候,柳乂离开很久,陆玉还在不断地赞许他。
柳乂的手上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这样不好吗?”
他的手是冰冷的,只要一碰到她的脸颊,就能知道她的脸还是热的。
陆卿婵紧忙扣住他的手腕,她连声说道:“好,好。”
她违心地说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容与。”
柳乂果然很受用,他轻柔地抚了抚陆卿婵的手。
他陪着她更衣、梳妆,而后陪着她去了趟官署。
陆卿婵身上带着些书卷气,抱着文书的时候,气质更是出挑。
姿态婉约,容颜柔美,偏生神情又极是坚定,让人移不开眼。
她本是闲职,之前很多时候也是在官学讲书。
那时因着战事紧急、人心纷乱,有许多官吏像赵崇那般外逃,或者另寻出路,陆卿婵方才接过了这些事。
如今官署中的人员充沛,早就不须她再繁忙更多。
柳乂候在接待贵客的居室里,缓缓地品着茶。
陆卿婵不喜在人前表露与他的亲近关系,也不允他做得太过。
因此都到了官署,她仍不许柳乂跟在身边。
好端端的伴侣,闹得像是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一般。
不过陆卿婵总会给柳乂丰厚的补偿,他也便没有多言,只是顺着她的心意来。
这边的事处理完后,陆卿婵就过来寻柳乂,两人一道过去河南尹张逢那边。
张逢也早就想过送她回河东的事,如今洛阳太乱,她身子又弱,若是到时突发了急病,只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这几日天在不断地转暖,但风仍有些凉意。
陆卿婵还未走进张逢办公的内间,柳乂便先将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这件外衫是天青色的,飘逸又华美,袖口缀着云纹,很是好看。
陆卿婵身形瘦弱,衣袖太长,快要垂到她的膝边。
柳乂漫不经心地帮她将衣袖挽起,轻声说道:“春寒料峭。”
张逢喜寒,内间的窗也常常敞开着。
陆卿婵是知道的,柳乂是怕她受寒方才如此,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也没有那般柔弱的。”
柳乂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并不给她用行动反驳的机会。
两人进去的时候,张逢正在看文书,见是陆卿婵和柳乂过来,他旋即令侍从放下了窗子的卷帘。
张逢从桌案前站起,蔼声问道:“卿婵何时回去?”
柳乂轻声说道:“后日正午就走。”
他将陆卿婵要说的话全都先讲了,以至于她都没能插上话。
张逢的眼是何等的明亮,在瞧见她穿的是柳乂外衣时,便知晓二人现今更为亲近许多。
情爱惹人沉醉,没想到连柳乂这样冷情的人,也会如此。
到最后张逢方才单独与陆卿婵说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陆少师多多保重。”
在她初到洛阳时,是张逢帮助她,让她有了立身之地。
虽然这些都是长公主的安排,但是张逢的热忱和妥帖让长公主的安排落到实处。
陆卿婵在洛阳的这些天,全因张逢才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侵扰,也全因张逢她才能在擅长且喜欢的领域展现身手。
陆卿婵对他是深怀感念的。
她的眼眶微红,哑着声说道:“府尹也多多保重。”
张逢面带笑容,温声说道:“我们终会再见的,若是公主知悉你去河东,也会放心宽慰许多。”
他眉间依然带着些沧桑,鬓角斑驳,眼尾也生了细纹。
与初见时相比,张逢老迈了许多,越发像是中年人。
朝中再没有比他经历更复杂的人,他幼年时丧父丧母,受尽冷眼,全赖从叔张商护佑,才勉强保全。
做官也做得不易,几经贬谪。
后来张商病逝,张家败落,张逢刚刚起来的仕途,再度陷入绝境。
如今他在洛阳多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又遭逢乱世。
等到从官署中出去后,陆卿婵忍耐住的泪水,方才最终落了下来。
柳乂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一切都会好转的。”他声音低柔地说道,“这些祸事总会结束的。”
车驾里静谧,陆卿婵的哭声细弱,喘息声更是如若游丝。
柳乂下意识地将手伸到她的鼻间,他急声问道:“阿婵,是不是不舒服?”
陆卿婵身上扔披着他的外衣,她恍惚地擡起眼眸,唇边倏然溢出一抹血。
她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肺腑里突然的刺痛,强烈的滞塞感让喘息都变得困难起来。
陆卿婵的脸色苍白,她虚弱地靠在柳乂的肩头,细声说道:“难受……”
柳乂匆忙地让她喝下清水漱口,而后喂她服下随身携带的药丸。
车驾在平稳而飞快地行进着。
服过药后,陆卿婵好转许多,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神情也有些萎靡,但至少唇瓣还是嫣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