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陆卿婵从来不知道亲吻是这么辛苦的事。
她的手掌抵在柳乂的身前,脸色潮红,唇瓣也有些微肿,汗湿的发丝更是凌乱异常,紧紧地贴在脸侧和额前。
他的容颜俊美,一双清澈的眼眸更是惹人沉醉。
被柳乂认真注视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很慰藉的感觉。
就好像心里的旧伤痕,全都被好好地抚平。
虽然柳乂的心绪偶尔会有些病态、晦暗,又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但更多时候他都在很认真地爱着她。
这种爱是不止是男女间的情爱,还混杂着兄长般强烈的保护欲。
陆卿婵这一生多有不幸。
父亲利用,母亲厌弃,丈夫欺骗。
就连血脉相连的同胞弟弟,过去也常常误解她、伤害她。
但陆卿婵又是很幸运的。
少时与心爱人相伴整整十年,哪怕她嫁予旁人,他仍然义无反顾地爱着她。
百般珍重,万种柔情,全都给了她一人。
柳乂轻声细语,打断了陆卿婵的思绪:“这时候也敢走神。”
他用指腹揉了揉她的唇,细微的肿痕被擦过时,她的身躯轻轻地颤了一下。
陆卿婵脸上的红晕愈甚,声音微微沙哑:“我要喘不过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乂越温柔、越牵就她,她越维持不住温婉、端庄的模样。
柳乂倏然低声说道:“低头,阿婵。”
“嗯?”陆卿婵愣怔了一瞬,却还是低下了头。
一个冰凉的吻轻轻地落在眼尾,她的睫羽不断地颤抖着。
陆卿婵低声闷哼了一声,细声说道:“等、等一会儿……”
但柳乂却没有放开她,反倒变本加厉地吻上她的眉梢和眼睑。
继而是脖颈和锁骨。
他像个很温柔的异兽,想要将她拆吃入腹,却又不太舍得,便只好在她身上打满自己的烙印。
陆卿婵没感觉到疼,只觉得有些痒,她眼神迷离,在柳乂的膝头不住地挣扎着。
正面相拥的姿态让她很被动,即便柳乂吻得越来越过分,她也挣脱不开。
陆卿婵的眸光颤动,失焦地望向车驾后方悬挂的铜镜。
看清那连串的吻痕后,她倏然清醒了过来。
脖颈和锁骨处的肌肤娇嫩,即便是轻轻地揉捏,也会落下痕印。
此刻却满是深红浅红的吻痕,就像是打碎了的桃花胭脂,尽数落在颈侧。
陆卿婵抚上柳乂的肩头,她有些抓狂地说道:“不许再亲了!”
他的气质清雅矜贵,哪怕是做将她按在腿上亲的晦涩事,也依然保持着端方君子的姿态。
柳乂连发冠都没有乱,像是即刻就能出席御前会议。
反倒是她神色越来越乱,连指节都在打颤。
“这些痕印要好久才能消去的,”陆卿婵抗拒地说道,“马上天就要热了。”
柳乂揉了揉她的脖颈,轻声说道:“没事,上些药就好了。”
他慢慢地车驾里的暗格中取出瓷瓶,轻轻地将药膏涂在她的脖颈和锁骨处。
柳乂用的气力很轻,他垂下眼帘,认真地推揉着那一处处的深红浅红。
他的面容俊美,神情里却带着少许的餍足。
陆卿婵见柳乂沉静下来,赌气地说道:“以后都不许这么亲了。”
他眸色微暗:“下次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也不成吗?”
翌日一大早,陆卿婵便苏醒了过来。
她对着铜镜将颈侧和锁骨处的痕印,全都细细地遮掩了一番,而后又选了身衣领高高的官服。
柳乂顺道送陆卿婵过去,又解开她的衣领,好好地察看了察看。
他的指尖冰冷,她却不太能忍受。
陆卿婵将柳乂推开,翻出文书开始慢慢地看。
他没有多言,只是在离别前严肃地跟她说道:“三日后,必须回府。”
“我若是得空,就直接过来接你。”柳乂沉声说道,“在官舍里也要按时服药,累的时候一定要休歇。”
陆卿婵听得耳朵要起茧,敷衍地连连点头。
她模糊地想到四姨娘康健的时候,也没有柳乂这般反复。
柳乂微微皱眉,低声说道:“我方才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陆卿婵顿了顿,磕磕绊绊地说道:“按、按时服药,记得休歇。”
两人的对话颇为逗乐,站在车驾前候着的侍从也掩住了唇。
“我真的都记得了。”陆卿婵的手撑在车驾的边沿,“真的,一个字都不会忘的。”
她擡脚就能下去,但柳乂非又逼着她重复了一遍。
等到陆卿婵进入到官署里的时候,已经到了点卯的时刻。
战时不比以往,规矩瞧着变得宽松了,其实是更为艰难,若是急务发生时,连着几个昼夜不眠不休都是常事。
不过短短一两日的功夫,京兆已经彻底陷落了。
天子北狩,黎民流散。
都城就是这般,繁盛的时候是天子脚下的热闹地,混乱的时候是首当其冲的沦落地。
有了西边的军队作为内应,叛军很容易形成里应外合的态势。
陆卿婵在官署待了三日,处理了不知凡几的文书,到第三日的清晨,方才收到太后与长公主的确切消息。
长公主带着被临时扶持上来的小皇帝,走的是东路。
太后携了一支亲卫精兵,走的是西路。
却不想遭劫的竟是携带精兵的太后,京兆的治安好,附近的匪徒早被绞杀殆尽。
众人都未想到,未遇到叛军,竟先遇到了京畿外的土匪。
最后是回纥的戍军将太后救下。
真是荒唐。
如今内战打得火热,倒是回纥的戍军提供了奥援。
听到太后那边已经安然,陆卿婵稍稍松了一口气,张逢的脸色却仍是阴沉,他看舆图看得出神,念念有词地说道:“要麻烦了……”
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舆图被勾画得凌乱,满是红色的圈圈。
张逢是懂军事的,这是很难得的事,但他也只是勉强了解,全然是被赶鸭子上架推着上来的。
还是专管军事的韦少尹更明晓军事些。
出将入相,说着轻松,实则没有几人能做到。
且不提这等权势有多尊贵,单允文允武一事就很罕见。
人贵专精,能做好一件事便极难了,更别说能同时通晓文武。
陆卿婵倏然想起张商,前朝今朝在这样多执掌过权柄的重臣里,张商是声名最狼藉,也其实也是最善做事的。
他早年的时候主管军事,后来靠做了兵部尚书才升任宰相。
张商于军事上是多为人赞誉的,当年他令陆玉任职并州,也是处于兵防上的考虑。
当年回纥势强,屡屡叩边,柳乂的父母亦是因此才死于国事。
陆玉在并州十年,五年别驾,五年刺史,与河东节度使柳宁相互协助,这才将回纥的势力压了下来。
不得不说,张商的远见是很令人叹服的。
在他死后这些年,朝中都没有出过这般能经事的重臣。
反倒是些酒袋饭囊坐到了高位,将这本就岌岌可危的时局往更深的深渊里推。
愈是乱世,愈是盼望救世之人。
可这样的人,终归是少见的。
陆卿婵心情沉重,直到柳乂来接她的时候,她依然觉得心里闷闷的。
柳乂风尘仆仆,似是刚从远处回来,他的披风都是乱的,那张面孔也带上了几分野性,越发的俊美起来。
他眼里是有戾气和杀意的,也不知道刚去处理了什么事。
但接过陆卿婵的时候,柳乂的神情瞬时便和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