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后颈被人揉捏的感觉太过吊诡,酥酥麻麻,像是被蛇的信子舔吻过似的。
在抗拒的念头到来之前,陆卿婵下意识地就想要逃,想躲起来。
她的身躯颤抖,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
柔软的曲线被深色的祭服勾勒得分明,沁着薄汗,像是沾染了水汽的瓷器,显得越发剔透。
陆卿婵别过潮红的脸,压着声音说道:“放开我。”
她身上有一种微妙的禁欲感,如若长在暗处的花,无声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暗香。
诱人采撷。
柳乂的眸色晦暗,他冷冷地说道:“然后呢?看着你向赵崇投怀送抱吗?”
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赵崇好歹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他却什么也不是。
陆卿婵想不明白柳乂是如何说得出这话的。
他昭然的侵略者姿态让她有些无力,她不知道柳乂为何这时候过来堵她。
但柳乂接下来说的话,却令陆卿婵的心弦陡然紧绷起来。
他低声说道:“阿婵,你跟赵崇压根就没有情谊,对吗?”
陆卿婵的耳边猛地一阵轰鸣,她的朱唇动了动,声音低哑地说道:“什么?”
禅房的烛火闪动,照亮她点漆似的眸子。
陆卿婵就像一只受惊的猫,她戒备紧张地看向柳乂,微微地抿了下唇。
柳乂的神情突然不再那么漠然。
他将她揽在怀里,很轻声地说道:“三年前你是被骗进门的,是吗?”
“你根本不爱赵崇,你们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交易。”他极尽蛊惑地说道,“你不过是被胁迫,方才与他维持表面夫妻,是吗?”
柳乂知道了。
柳乂怎么会知道?这是一桩阴私事,知晓的人陆卿婵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纵然在长公主面前被揭破时,她也没有这般紧张。
陆卿婵的瞳孔紧缩,她竭力保持镇定,脑中却飞快地转动着,思索疏漏出在何处。
很快她便想起一个人——赵都师。
赵都师与郑遥知相熟,郑遥知又与她交恶。
陆卿婵咬紧牙关,她算是明白赵崇为何宁肯费尽心思掩饰,也不肯告诉妹妹分毫。
“不是,容与。”她垂着眸子说道,“我不知你从何处听来的谣言,但我与赵崇总还没有那般不堪。”
陆卿婵若是没唤他的字,柳乂还会信上几分。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好话。”他的声音严厉起来,带着怒意。
柳乂几乎是责斥地说道:“赵崇那等人,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吗?”
陆卿婵突然有些难过了。
新婚燕尔,她无数次幻想过,若是柳乂知道她现今的境况会如何。
他会带她走吗?会将她拉出苦海吗?
陆卿婵不是没曾想过柳乂不能理解她,甚至会责斥她的蠢笨。
但这一幕真的发生时,她仍是觉得心里酸涩。
柳乂是没办法理解她的,哪怕将真相摊开、摆在柳乂的面前,他依然是无法理解她的。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知道他有很多不足,但世间男子就几个不是这样的。”陆卿婵低声说道,“是你们琅琊柳氏家风太清正,你方才觉得天下男子都该如你们那般。”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会我一掷千金,也会悉心爱护我,这还不足够吗?”
陆卿婵定定地看向柳乂的眼睛。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里,蕴着少许晦涩的恶念,被很好的掩饰在眸光之下。
他轻抚着她的手腕,而青色的血管已然有些凸起。
“一日夫妻百日恩,而我们做了三年夫妻。”陆卿婵轻声说道,“柳乂,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虽向柳乂这样问,却并没有解释。
陆卿婵只是将手覆在了柳乂的手上。
她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不能被柳乂牵着走,更不能真的被他夺回晋阳。
那是她的故土,却也将成为她的囚笼。
无论生活好还是不好,陆卿婵都更愿意独立地活着,而不是被柳乂养在身边,不明不白。
她含着恶意,声音却愈加轻柔:“你知悉我与赵崇没有情谊的时候,是不是很高兴?知悉我还是完璧……”
“没有,阿婵。”柳乂很快地反驳道。
“没事的,容与。”陆卿婵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脸庞,“我知道你们男子都有这症结。”
柳乂从未明白她是什么人,陆卿婵却很清楚柳乂的为人。
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几乎能算是诋毁了。
他是很好的人。陆卿婵一直都知道,即便他现今想要将她夺取,他依然是那个很好的人。
她继续说道:“你还未有妻子,不知道夫妻之间便是如此,若非是有什么极大的事发生,是离不开彼此的……”
陆卿婵看向柳乂的眼睛,手指微微收紧。
他却倏然掩住她的唇,强硬地说道:“我不信,阿婵。”
“你幼时就是这样,说谎的时候会故意看向我的眼睛。”柳乂轻声说道,“这桩事隐秘,你不肯说,无妨,总有人会开口的。”
他的威胁并不严苛,陆卿婵的后背却都是冷汗。
柳乂既然已知道这桩事,势必能撬开言说此事人的嘴。
恰在这时,赵崇走了过来,他叩响禅房的木门时,她的腿都是虚软的。
“卿婵,你休息好了吗?”赵崇温声说道,“我们该去墓地那边了。”
他的手就抵在门上,随时都会推进来。
柳乂却越发放肆,他在她的耳边说道:“你说,我要是直接去问赵崇,他会敢说假话吗?”
陆卿婵的耳尖发红,她低低地喘息着,眉头好看地蹙了起来。
赵崇又叩了叩门,试探地说道:“卿婵,你睡着了吗?”
“说话,阿婵。”柳乂饶有兴致地说道,“你再不说话,赵崇可要进来了。”
他轻轻地揉上她的唇,像是搓弄花瓣似的。
陆卿婵重重地咬了他一下,心想她还是太心软,柳乂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早就没了所谓底线与道德。
现今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充斥恶念与晦涩欲想。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门动了一动,赵崇许是没听到她的回应,以为她睡过去了。
陆卿婵紧张地眼尾泛红,她用尽全力地推开柳乂,哑着声说道:“等我片刻。”
她的容色有些脆弱,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柳乂神情微动,倏然没再扣住她的手腕。
陆卿婵的手向后,默默地按在门上。
就这么一扇薄薄木门的距离,若是赵崇将耳朵贴在门上,兴许连她的喘息声都能听见。
好在赵崇只是连声应道:“哦哦,好的卿婵。”
陆卿婵别过脸,手指颤抖着理正衣衫。
她将松垮的细带系得更紧,葱白般的纤指抚在深色的祭服上,泛着玉色的莹润。
柳乂的身形高挑,仅是站在她跟前,就能带来深重的压迫感。
陆卿婵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禅房里出来以后,她的吐息都舒畅了许多。
赵崇过来接住她,向门缝里探了一眼,有些困惑地问道:“禅房里有别人吗?”
“你看错了,是花树而已。”陆卿婵抚了抚衣领,将领口向上拽了少许。
她的脸上泛着薄粉,眼尾却出奇的红。
艳丽,绮媚,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万幸赵崇没有注意到,他落后在陆卿婵半步处,温声说道:“卿婵,你是不是被蚊虫咬了?”
两人缓步走出庙宇,听到这话她心里陡然一跳。
“许是昨夜开窗,意外进了风。”她故作随意地说道。
上马车以后,陆卿婵趁赵崇在外间说话的功夫,紧忙打开铜镜,看了看后颈。
浓丽的深红痕印透着旖旎,绝非是片刻的揉捏能掐出来的,倒像是一颗诡艳的……
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