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残存的佛咒金光尚未完全消散,像一层薄薄的金箔贴在断壁残垣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混杂着金翅大鹏羽翼燃烧后独特的异香。
盟约的达成,并未带来想象中的轻松。
反而像一场暴风雨前的死寂。
压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那个沉默的、山一样的男人身上。
白象王。
他依旧站得笔直,仿佛刚才燃烧本源、吐血倒地的不是他。
只是那身银白铠甲上的血迹,格外刺眼。
“二弟。”
青毛狮王开口了,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里滚出来的闷雷。
他没有看别人,只盯着白象王。
“你必须告诉我们。”
“你和灵山,到底有什么交易?”
白象王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落在他手中那本厚重的金属法典上。
仿佛上面刻着世间最深奥的道理。
金翅大鹏踱了过来,身形潇洒,但脸色因伤势而有些苍白。
他拍了拍白象王的肩膀,力道很轻。
“二哥,我们是兄弟。”
“有什么事,不能坦白说吗?”
白象王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不想说。”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
“是说了,你们也帮不了我。”
“而且,这件事一旦说出口……”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云逍、玄奘,最后落在自己的大哥和三弟身上。
“整个狮驼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放屁!”
青毛狮王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柱上。
轰!
石柱剧烈震颤,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碎石簌簌落下。
他的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万劫不复?我们兄弟三人守在这里万年,哪一天不是在万劫不复的边缘!”
他一把揪住白象王的衣领,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每天拿着那本破法典给自己开罚单!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晚都在用天条的罡风淬炼己身,惩罚自己吗?”
白象王依旧沉默,任由大哥的唾沫星子喷在自己脸上。
那张冰冷的、刻板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痛苦。
“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
青毛狮王的声音忽然哽咽了。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高大的身躯竟有些萧索。
“当年……第一次魔潮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压在心底万年的话。
“当年要不是我一时胆怯,喊着要撤!”
“你用得着一个人去跟灵山那帮混账,谈那场见不得人的交易吗!”
“这个锅,你背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还要一个人扛到死吗!”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只有青ǎw毛狮王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
金翅大鹏皱起了眉,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二哥。
云逍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好家伙。
他内心疯狂吐槽。
我这是误入什么家庭伦理剧的拍摄现场了?
谍战戏刚落幕,兄弟反目的苦情戏就上演了?
下一步是不是该有人摔杯子,然后哭诉“你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了?
这信息量太大,他小小的脑袋有点处理不过来。
原来白象王去谈判,根子在青毛狮王这里。
大哥决策失误,二弟背锅买单。
这剧情,可真够古典的。
孙刑者凑了过来,压低声音。
“大师兄,俺老孙觉得,这象精还是有问题。”
他挠了挠脸颊,火眼金睛里闪烁着怀疑。
“藏着掖着,肯定没好事。”
另一边,牛魔王瓮声瓮气地反驳。
“俺倒觉得,他是在保护什么。”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既不愿说,必有苦衷。”
“嘿,你这老牛!”孙刑者不乐意了,“他有苦衷,咱们就没苦衷了?现在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那边藏着个窟窿,搞不好把我们全拖下水!”
“你这猴子就是性急!”
“你这牛就是死脑筋!”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云逍赶紧伸手拦在中间。
“停。”
“A队代表和B队代表,请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辩论环节暂时中止。”
孙刑者和牛魔王同时给了他一个白眼,但总算没再吵下去。
大殿中央,气氛依旧凝重。
白象王抬头,看着自己暴怒的大哥,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化为一片死寂。
“大哥,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我找到解决的办法,一定……全盘托出。”
“你……”青毛狮王还想再说什么。
金翅大鹏却拦住了他。
“算了,大哥。”
鹏王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二哥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们再等等。”
青毛狮王看着固执的二弟,又看看劝阻的三弟,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走到一旁,拿起酒坛,咕咚咕咚地灌着闷酒。
他知道,自己当年那一刻的动摇,才是逼得二弟走上这条路的根源。
他没资格再逼他。
这场家庭会议,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结束了。
云逍觉得有些牙疼。
这狮驼岭三兄弟,一个暴躁老哥,一个闷骚技术员,还有一个高冷霸总。
这团队配置,迟早要出事。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云逍。”
云逍回头,是玄奘。
这和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盘着那串巨大的骷髅念珠。
他看着远处沉默的白象王,眼神深邃。
“象王的秘密,不止与灵山有关。”
玄奘的声音很低,只有云逍能听见。
“它与灵山的堕落,直接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