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妖力,而是一种充满了规则与秩序的奇异力量。
这股力量,顺着大地,疯狂涌向那七处发光的节点。
“律法如山,镇!”
白象王怒吼着,双目赤红。
七处节点的光芒,在他的力量压制下,开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噗!
白象王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气息一萎,单膝跪倒在地。
他竟是以自身本源为代价,强行压制住了那七个“后门”!
云逍看得心头剧震。
果然……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白象王不是内鬼!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就在这时,空中的战局也发生了变化。
金翅大鹏一击斩开佛咒,但那光幕并未消散,反而从裂口处,探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佛陀虚影。
宝相庄严,面带微笑。
但不知为何,云逍在看到祂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因为在那佛陀的庄严宝相背后,缠绕着一圈圈若有若无的……黑气。
那些黑气,充满了死寂、怨毒、与无尽的贪婪。
仿佛一张慈悲的面具下,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鬼。
城楼上,玄奘一直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直到此刻,看到那尊佛影,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是嘴角不屑地一抽。
“果然。”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灵山那尊古佛,要是还算个人样,天上就不会下这种脏东西。”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
这一步,仿佛跨越了空间。
前一刻他还在城楼,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那尊佛影面前。
他没有结印,没有念咒,甚至没有动用法天象地的神通。
他就那么平平无奇地,对着那尊佛影,一拳轰了过去。
拳风未至,那佛影周围的空间,便开始扭曲,崩塌。
玄奘的拳头,仿佛不是血肉,而是一个“理”字。
一个不容置疑,不容辩驳,要将一切“歪理”都彻底砸碎的,绝对的“理”。
“打着佛的招牌,给老子撒狗血?”
玄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种神经质的,混合着狂热与厌恶的笑容。
“看我不把你连佛带壳,一起敲碎!”
那尊佛影似乎被这一拳的“道理”所震慑,巨大的身影猛地一颤。
祂没有反击,只是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玄奘。
那目光中,没有慈悲,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仿佛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
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玄奘……”
“你终究还是会来的……”
佛影的身形,开始缓缓变淡,仿佛要隐入虚空。
在彻底消失前,祂的目光,又转向了下方,落在了刚刚吐血倒地的白象王身上。
“……还有那个,违约的白象……”
话音落下,佛影彻底消散。
天空中的金色光幕,也随之化为泡影。
天空,又恢复了清明。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金翅大鹏羽翼上滴落的鲜血,和白象王嘴角的血迹,却证明着这场交锋的真实与惨烈。
“他们……”
白象王听到那句“违约的白象”,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他们……终于还是找上门了。”
云逍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白象王。
“前辈!”
入手处,是一片冰冷的铠甲,和铠甲下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白象王虚弱地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耗费太大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绝望。
金翅大鹏从空中缓缓落下,收起了受伤的羽翼,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象王,又看了一眼城楼上收拳而立的玄奘,眼神复杂。
城楼上,青毛狮王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玄奘那霸道绝伦的一拳,看着那尊堕落的佛影,再看看下方挣扎痛苦的二弟。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连佛带壳一起敲碎’!”
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压抑许久的快意。
“敢对灵山动手的人,绝对是我们狮驼岭的朋友!”
金翅大鹏也点了点头,走过来,拍了拍玄奘的肩膀。
他比玄奘高出一个头,但此刻,姿态却放得很平。
“这和尚,有种。”
他看着玄奘,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赞许的笑容。
“我喜欢。”
这一幕,彻底打消了三位妖王心中最后的疑虑。
这支西行团队,不仅不是灵山派来的探子,反而是灵山的死敌!
从这一刻起,双方的关系,终于从“软禁与被软-禁”,变成了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
云逍扶着白象王,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脑子飞速运转。
灵山。
堕落的古佛。
万佛朝宗咒。
那七个后门,就像是灵山留在白象王体内的“引信”或者说“契约”。
一旦灵山发动,白象王就必须响应。
可他却用自残的方式,强行违约。
所以,那佛影才会说他“违约”。
一个必须犯的错……
一个为了守城而留下的后门……
云逍现在全明白了。
白象王所谓的“错”,就是在第一次魔潮时,为了保住狮驼城,被迫与灵山达成了某个协议。
而这个协议的代价,就是在这座城的防御体系上,留下七个致命的后门。
他成了被灵山牵着线的木偶。
他守的城,却成了敌人随时可以打开的笼子。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悲哀。
“大师兄,”孙刑者凑了过来,挠了挠头,“俺老孙看明白了,这象精不是坏人,他也是个倒霉蛋。”
“废话。”云逍没好气地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牛魔王也走了过来,瓮声瓮气地问。
云逍看了一眼还在大笑的青毛狮王,和一脸欣赏看着玄奘的金翅大鹏,又看了看怀里气息奄奄的白象王。
他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
刚逃出一个死局,又掉进了一场横跨万年的家庭伦理兼谍战大戏里。
而且看样子,自己这个“大师兄”,还得负责调解。
他觉得自己的命,比白象王还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