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周宁海躬身行了一礼,不再看甄嬛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偏殿内,甄嬛死死盯着桌上那几本仿佛在嘲笑她的书卷,胸口剧烈起伏。周宁海最后那句“记错了典故”,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自诩的“才女”面具上。
“华妃!你竟敢如此折辱于我!”
她猛地将那些书扫落在地,剧烈的动作牵动了病体,引得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然而,无论她如何愤怒,华妃的“功课”如同另一道枷锁,已经牢牢套在了她的身上。在谋害皇嗣的恶念之外,她又多了一项不得不应付的、日复一日的折磨。
周宁海带着讥笑的表情离开了。
甄嬛拍了一下桌子,正在计划着“总有一天我要让年世兰付出代价”,但恶念还没来得及酝酿,皇后派来的江福海又进来了。
江福海看到甄嬛这好了一大半的样子,开口了,用看起来关心的奉承语气问:“菀答应,传皇后娘娘的话,您昨日出现在翊坤宫附近,可是身体已经大好?娘娘说,菀答应若是好了,应该开始学习纯元福晋的一颦一笑,方可使这字名副其实。”
江福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符咒,瞬间将甄嬛从对华妃的怨恨中拉扯出来,坠入另一个更深的泥潭。她脸上因愤怒而泛起的红潮尚未褪去,此刻又添上了一层屈辱的苍白。
“学习纯元福晋的一颦一笑?”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她甄嬛,自诩才貌双绝,如今却要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去模仿一个死人?!还是在她刚刚被华妃用“学问”狠狠羞辱之后!
她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但面对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她不敢,也不能流露出丝毫不满。
甄嬛强行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无比僵硬、甚至带着几分可怜意味的笑容,微微福身:“有劳江公公回禀皇后娘娘,嫔妾…嫔妾身子确实好些了。娘娘教诲,嫔妾谨记于心,定当…定当用心学习,不敢辜负娘娘期望,亦不敢…玷污了纯元福晋的风范。”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丝。
江福海将她那副强忍怨恨却又不得不顺从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恭谨的假面:“小主能明白皇后娘娘的苦心就好。娘娘说了,纯元福晋生前最是温婉恭俭,仪态万方,尤其那一手书法,颇有卫夫人之风。小主既已能下床走动,不若就从临摹福晋的字帖开始?奴才稍后便让人将福晋昔日的墨宝送来,供小主研习。”
“书法?!还要临摹她的字帖!”
甄嬛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胸口堵得几乎喘不过气。她自己的字尚且被诟病,如今却要她去模仿另一个女人的笔迹!这比华妃让她抄书更令人难以忍受!抄书尚且是她甄嬛在抄,临摹字帖,却是要她从骨子里变成另一个人!
“…是。嫔妾…谢娘娘恩典。”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江福海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躬身告退:“那奴才就不打扰小主兼了。”
殿内再次恢复死寂。
甄嬛猛地跌坐回椅子上,浑身脱力。华妃的刁难,皇后的“栽培”,如同两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几乎要窒息。她抬头,目光穿过窗棂,死死盯住正殿的方向,那里住着芳贵人,住着她此刻唯一能仇恨、并觉得自己或许有能力报复的对象。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何至于被皇后如此拿捏!”
她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再次找到了一个清晰的发泄口。对芳贵人母子的恶念,在这接连的刺激下,如同被浇灌了毒液的藤蔓,疯狂地滋长、缠绕,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具体。
“等着吧…你们都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