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如缕的低诉(1 / 2)

两天后,和特拉佐莉的约定时间就快到了。荧、派蒙和左钰三人准备再次前去拜访,顺便问问燃晶名刻的制作进度。

在纳塔「回声之子」部族的集市上。

“唔…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不知道特拉佐莉女士有没有把那枚名刻做好。”派蒙在空中转了个圈。

“正好也快到小妮赫佳的生日了,我们去部族里买点东西,然后去看看她们吧。”

三人商量好,决定先去希诺宁的工坊看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礼物。左钰没有多话,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在面前的空气里画了一个圈。一圈金色的火花凭空出现,迅速扩展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圆形光门。门的另一边,正是叮当作响的铁匠铺。

他们刚从光门里走出来,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在和希诺宁说话。

“希诺宁!正好你在,我…”

希诺宁头也没抬,继续打磨着手里的金属零件。“左边架子,往下数第二排,右起第一柄斧子是你的。锄头是伊克娜的,锤子是帕加尔的。你拿走自己的就行。”

那个叫爱维莉的女人愣了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看你样子,马上要去休息了?”

“就在这里休息,今天的温度正好。”希诺宁的回答很简短。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比平时热多了,我都不想在外面多待。”爱维莉擦了擦额头的汗。

希诺宁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她看了一眼周围蒸腾的热气,说道:“没错。所以客人们在过来下订单和拿货时,和我交流的速度也会更快。”

爱维莉听了这话,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哎,又来客人了,那你忙,我去拿斧头了。”

希诺宁这才注意到刚到的荧、派蒙和左钰三人。“行,行…”

“希诺宁!你好呀。”派蒙挥着小手飞了过去。

“荧,派蒙,还有左钰先生,又见面了。”希诺宁点了点头,“看起来你们精神不错。”

她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她的目光而变得更加灼热,派蒙忍不住扇了扇风。左钰只是看了一眼,随意地弹了一下手指。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草木香气的微风凭空出现,温柔地拂过众人,驱散了周围的暑气。

“咦?突然凉快了好多。”爱维莉惊讶地四处张望。

希诺宁也疑惑地皱了皱眉,但没多问。

“「圣夜旅织」情况如何,没有出问题吧?”希诺宁看向荧。

“一切正常,没有出问题。”荧回答道。

希诺宁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是第一次拿到「圣夜旅织」。虽然已经把它交到了你手里,但…”

“不稳定的因素实在太多,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欸?!那…那出问题的概率有多大?”派蒙紧张地问。

“出问题的概率应该小于玛拉妮在「游隙灵道」穿行时不小心摔出去吧。”

“唔…怎么想都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嘛…”派蒙拍了拍胸口。

这时,爱维莉拿着斧头走了回来。“希诺宁,斧头我就拿走了,多谢你啦。”

她看到荧、派蒙和左钰三人,又热情地说道:“对了,过几天就是妮赫佳的生日了,你打算去看看那孩子吗?”

“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正准备送过去呢。”希诺宁回答。

“欸…你不会又打算送那孩子一套全型号钳子,或者是一整套木工套装吧?”爱维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是…生日礼物?”荧有些好奇。

“我也想要!哪里能买到?”派蒙的眼睛亮了。

“是啊。”希诺宁理所当然地说,“花会凋谢,玩具会损坏,零食吃进肚子后就会被忘到脑后。”

“但一套坚固耐用的手工工具,会一直陪在妮赫佳身边,帮上她许多忙。”

“不过,今年我就不送这些了。妮赫佳给我写信说,想要一本《勇敢的特奎》。”

“这本书真是够冷门的,还好我的收藏里有几本,虽然出版日期很早了,但凑合也能看…”

爱维莉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年纪的孩子就喜欢看童话书。上次我去特拉佐莉那边的时候,还给妮赫佳带了…”

她突然卡住了,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咦?我带给她什么了?好像是妮赫佳最喜欢的…那个…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看来这天气确实够热的,你都被晒晕了。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希诺宁调侃道。

“记忆是刻在灵魂里的印记,不会因为天气炎热就褪色。”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除非印记本身就模糊了。”

爱维莉和希诺宁都看向说话的左钰,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记性也没差到这个地步。就是这几天…唉,莫名其妙地总是忘事。”爱维莉烦恼地摇了摇头。

希诺宁指了指她腰间挂着的一块闪亮的水晶饰品。“那你不如用手上的「燃晶名刻」做备忘录,把重要的事刻上去吧。”

“反正这种名刻耐磨损,易携带。做这种用途很合适。”

爱维莉叹了口气。“咳…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的名刻…已经差不多快刻满了…”

“你的名字这么长?”荧忍不住问。

“你把全家人的名字都刻上了?”派蒙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不是不是。”爱维莉连忙摆手,“我在「燃晶名刻」上刻了些「愿望」。”

“哎呀,其实就是一些对于未来的期许,还有一些想要在未来完成的事情。”

“虽然特拉佐莉说,考虑到美观的问题,大家在这枚名刻上留的字最好简短些…”

“但这枚「燃晶名刻」可是出自亲手打造过古名的前铸名师之手。”

“大家就觉得,她打造的这枚名刻也多多少少都应该带着点…神奇的力量…”

“所以,很多买到了「燃晶名刻」的人,都把自己的理想或者愿望刻在了上面,希望能够顺利实现。”

“听起来就像是许愿石一样…”派蒙的眼睛闪闪发光。

“但是,就这么把自己的愿望和心里话刻在上面,那旁边的人不就一下子都看见了吗?”

“想象了一下…”荧小声说。

“总,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一般都是去拜托特拉佐莉帮忙雕刻,她有一种特别的雕刻法。”爱维莉解释道。

“用这种方法刻的字,必须要在特定的光照角度下才能看见。”

“如果没有这种光照角度,那这枚「燃晶名刻」看起来就只是一枚漂亮的石头啦。”

“这话倒是没错,这「燃晶名刻」本质就是块石头。没有帮人实现愿望的功效。”希诺宁泼了盆冷水。

“对着它许愿,就像是对着山谷大声喊话一样,回应你的只可能是你自己。”

“石头本身没有力量,但人的意志可以赋予它力量。”左钰看着那枚水晶,缓缓说道,“当你的愿望足够强烈,它就不再只是一块石头了。”

希诺宁看了左钰一眼,没有反驳,反而像是认同了他的话。“但…把名刻当做「愿望备忘录」也行吧。把愿望带在身边,时不时就拿出来看看,也能起到一些激励的作用。”

“只要别突然反悔,想要改变愿望就行。这东西极耐磨损,想改字的话可要费大功夫了。”

“想丢掉的话…这东西价钱也不低,又难买得要命,丢了只怕心疼。”

希诺宁抱怨起来:“真是奇怪了,以婶婶的手艺,怎么可能造得这么慢。只怕是谁给她出了个主意,造得少一点,就能卖得贵一些。”

“呃…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荧小声嘀咕。

“肯定是夏温小姐的妙计…”派蒙也想到了。

爱维莉听了,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听起来确实像是夏温能想出来的计划。如果能用这种名刻筹到足够的钱,那也不错。”

“至少特拉佐莉女士和小妮赫佳的生活能过得好些,也不用为治疗的费用发愁了。”

“当初我可真为她们这一家的生活担心啊,还打算定期送点…送点…”

爱维莉又一次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欸?我当初打算…送什么东西给妮赫佳来着?唉,我这个记性。”

“被刻下的愿望,有时也会被遗忘。”左钰的目光落在爱维莉腰间的名刻上,仿佛看穿了那层光影的遮蔽。

“好了。你再这么晒下去,只怕名刻都救不了你的记性,快回去歇着吧。”希诺宁催促道。

爱维莉忧心忡忡地走了。“嗯。替我向特拉佐莉和妮赫佳问好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还是找恩琳去拿点药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派蒙飞到希诺宁身边。“希诺宁,你也准备去参加妮赫佳的生日聚会吗?嘿嘿…那正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

“行啊。”希诺宁答应得很干脆,“但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特拉佐莉。她这段时间连部族都不怎么来了,你们是怎么和她说上话的?”

向希诺宁详细说明了和特拉佐莉结识的过程…

“原来是这样。”希诺宁听完,手里的活没停。“居然还要用火山晶石做材料。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真是够有干劲的。”

荧看着希诺宁手边那些精致的零件,开口说:“我们也正在给妮赫佳准备礼物。”

她接着又有些发愁。“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东西…”

“那咱们去当面问问就好了。”希诺纯粹地说。“走吧,我正好把那本书也送过去。”

“欸…欸?等一下,等一下。”派蒙赶紧飞到她面前拦住。“生日礼物不都是要悄悄准备,然后给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吗?”

派蒙叉着腰,很认真地解释。“当面问的话,妮赫佳就知道我们要送什么礼物了。这样就没有惊喜感了呀。”

“不当面问的话,你们怎么才能知道妮赫佳究竟喜欢什么呢?”希诺宁反问她,觉得这个逻辑很简单。

她想了想,又说:“或者说,你们也可以根据这封信里妮赫佳的说法,也送给她一本故事书。在我看来,这倒也可行。”

“故事书好说,我包里可多了。”荧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唔…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呀?”派蒙还是觉得不妥。“我们送的礼物全都是书,总有一种敷衍的感觉呢。”

她绕着希诺宁飞了一圈。“希诺宁,你之前难道没问过妮赫佳,她最想要什么礼物吗?除了书之外,她应该还有想要的东西吧?”

“没有。”希诺宁的回答很干脆。“妮赫佳的病情在前几年出现了反复。我听说,在那段时间里,这孩子只能在房里卧床休养,连和人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直到最近,妮赫佳的病似乎才好了些,都有力气给人写信了。”

希诺宁看着荧和派蒙纠结的样子,又说:“好了,不用这么纠结。实在不行我把那本书拆成上下两册,我们各送一册。”

“好主意!”荧立刻赞同。

“我们还是去问问妮赫佳吧…”她马上又改口了。

“一点也不好!这样听起来更敷衍了啦!”派蒙气鼓鼓地说。

她最后还是妥协了。“我们还是直接去问妮赫佳吧。虽然这么做就给不了妮赫佳惊喜…但至少能送出一份足够满足她心愿的礼物呢。”

派蒙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不过,妮赫佳要的那本书里到底讲了什么故事呀?真的很冷门吗?”

“这事情说起来有点麻烦。”希诺宁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其实,这本《勇敢的特奎》有两个版本。”

她解释起来。“故事的主轴都一样,大概就讲了一对同胞兄弟准备去打败魔王。”

“击败魔王后,哥哥特奎却发现,魔王的灵魂附在了弟弟利马库的身上。”

希诺宁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在初版故事的最后结局中,哥哥为了消灭魔王斩杀了弟弟,而自己也跳进了火山。”

略显陈旧的《勇敢的特奎》

这故事来自于荒芜又遥远的过去。彼时的山峦都还朝着人与兽露出獠牙,渴求鲁钝之人,或者非人的魂灵。

人们知道,群山里的神是不喜欢他们的。必须要远离才好。但人们又被荒野的风暴逼迫,不得不向岩窟祈求庇护。他们希望让自己渡过一个又一个长夜。但岩窟和山峦一样,都要向这些流落者收取庇护的报酬。无数个部族在荒野中惶然流落,痛失亲朋。

勇敢的特奎,和他善良的兄弟利马库,就出生在其中一个部族中。

当他们诞生时,洞窟内外都是让人惴惴不安的长夜。族人们围坐的篝火摇曳闪动,但却没人被它的光芒安慰。

人们想:

“这火是会灭的,当它灭了,我们也就走到尽头!”

“夜晚还有多久?我冷…我饿…”

“快些来吧!快些让我走进夜里!这样总好过受此折磨。”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特奎和利马库却没有像其他的孩子一样,用忧伤的哭泣宣告自己的到来。

特奎瞪起眼睛,直瞅着岩窟的深处。岩窟的爪牙们使出浑身解数要把他吓退。但特奎的眼神像锋利的石脊一般扫过了它们。

“他瞅见了我们的爪子和长牙,但还是不怕!”

恶毒的怪物们不安地窃窃私语。它们不由自主地收起了自己的毒牙和利爪。

而利马库则挥舞着双手,咯咯直笑。他的笑声就像是溪流里互相摩擦的鹅卵石。这让不安的族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他微笑的脸庞上。这时人们才发现,篝火虽然摇曳,但却始终燃烧个不停。利马库又挥舞着手,拍打着旁边的木柴。

“添火!添火!”

年迈的族长被新生的孩子提醒了。他大叫着。他把即将吞噬整个部族的恐惧也斥退到了一旁。

人们纷纷站了起来,向火里添柴。他们拔出了黑曜石刀。他们也和特奎一样,将目光投向了洞窟深处。

岩窟的爪牙们愤怒又怨憎。但它们知道,这群人握住刀的手不会松,眼睛也不会闭。恐惧已经被斥开了。死亡也不得不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