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之后见哦!”派蒙挥了挥手。
“请多费心了。”特立尼达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派蒙感叹道:“虽然参加过不少节日,感觉这次的委托还挺不一样呢。”她转向荧和左钰,“我们休息休息再去长老家吧。”
三人正打算动身前往特立尼达长老的住处,一个身影却从旁边的树影中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荧,派蒙,还有左钰先生。”
“基尼奇!居然在这里见到你!我们先前还想找找你呢。”派蒙惊喜地叫道。
荧也点了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基尼奇的表情很严肃,他直接切入了正题,“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听说,你们接受了特立尼达长老的邀请?”
“啊!那个…你是说回火夜吗?”派蒙的小手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呃…长老说本来是要请你去的…但是…哎呀…该怎么说…”
基尼奇没有理会派蒙的窘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荧和左钰,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突然,他手腕一抖,一道劲风擦着荧的脸颊飞过,钉在了他们身后的岩壁上,是一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
派蒙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荧的背后。“你、你干什么!”
荧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基尼奇。
“这支箭本来应该直接射穿你的心脏。”左钰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支箭,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他抬起手,对着那支还在燃烧的箭矢轻轻一握。岩壁上的箭矢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火焰熄灭,接着整支箭都化为了晶莹的冰尘,簌簌地飘落下来。
基尼奇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左钰的手,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看来传闻是真的,你们确实很强。抱歉,我需要用猎人的方式来确认这一点。”
“这也太吓人了吧!”派蒙心有余悸地飞出来抱怨。
“现在我知道我是在和谁说话了。”基尼奇收起了弓,他的态度认真了许多,“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们。特立尼达长老可能隐瞒了他的真正目的,他想一次性解决山王的问题。”
“一次性解决?以后不办回火夜啦?”派蒙没太明白。
“对,他希望借你们之手,让山王回归夜神的国度。”
派蒙愣了一下,“回归夜神的国度…?”
“那是一个持续了五百年的诅咒,长老想要终结它。”左钰看着远方山王沉睡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痛苦的灵魂,“他想让山王安息。”
派蒙张大了嘴巴,“安息…你的意思是…送山王去死?”
“等一下!等一下!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派蒙绕着荧飞来飞去,显得很慌乱。
基尼奇看了左钰一眼,然后对派蒙说:“你想要我委婉一点?嗯…”他思考了一下,用一种没什么变化的语气说道:“可能也许说不定是这样…特立尼达长老希望你们杀了山王。”
“怎么会这样…山王不是你们活着的荣耀吗?!”派蒙大叫起来。
“荣耀背后也有代价。”基尼奇的回答很沉重。
荧想起了特立尼达长老脸上那种混杂着悲伤和疲惫的神情,他提到南娜时紧握的拳头还历历在目。
“是因为他的龙伙伴南娜吗?”荧轻声问道。
“嗯,南娜大概也不是最后一个。”基尼奇点头承认。
“但…就直接要杀死山王吗?这好像也太极端了点…”派蒙还是无法接受。
荧看向基尼奇,继续追问,“那他要怎么杀死山王?”
“山王身上的深渊污染与普通灾害不同。数百年来被邪恶力量侵蚀,它的身体已经不可逆地深渊化了。”基尼奇解释道。
“它的存在,就像是一座用腐朽和痛苦搭建起来的监牢,深渊的力量是维持监牢的墙壁,也是折磨囚犯的刑具。”左钰伸出手,一团微弱的、混合着黑暗与光明的能量在他掌心浮现。“彻底净化深渊的力量,就等于拆掉了监牢的墙壁。囚犯会得到自由,监牢本身也会崩塌。”
派蒙看着那团能量,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如果进行彻底的驱散,山王将安息。”
基尼奇对左钰的说法感到惊讶,但他还是接着说:“往年的仪式只会驱散近半的深渊力量,这是一个使它既不会死亡又不会醒来的平衡线。”
“长老好像没和我们说过具体要驱散多少…但他说今天要聊一聊细节…”派蒙小声嘀咕。
“那你们很快就能确认了。”
派蒙的表情变得很纠结,“…如果长老真的想要杀死山王,我们可怎么办啊?”
“我们好像趟了滩浑水。”荧叹了口气。
她又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这个消息可能有些冲击,你们可以先当作不知道。”基尼奇似乎预料到了她们的反应,“稍后你们和特立尼达长老聊完后,方便来首领这边一趟吗?”
他看着荧、派蒙和左钰三人,目光诚恳。
“我想和你们谈个交易。”
“交易?”派蒙歪了歪小脑袋。
“我准备了还不错的价格。”基尼奇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风格,“你们应该也还有不少问题,等会是个好时候。”
基尼奇看着他们,目光在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那稍后见。”
说完,他便转身融入了山边的阴影里,消失不见了。
“我们也该去找那个长老了,”派蒙在空中转了个圈,“听基尼奇那么一说,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荧、派蒙和左钰三人顺着小路,朝着特立尼达长老家的方向走去。悬木人的部族建立在巨大的树木与山岩之间,房屋和栈道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充满了原始而又壮观的美感。
他们很快就到了特立尼达的住处,那是一间建造在巨大树根下的屋子。特立尼达早已等在门口,看到他们,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异邦的强者,你们来了,休息得还好吗?”
“还…还不错哦!”派蒙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还在琢磨着基尼奇的话。
“那就好。”特立尼达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派蒙的异样,“我这边的进展也很顺利,不少长老都听说过您的事迹,包括首领在内,都对您表示了认可。”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不屑,“虽然也还有人坚持仪式应由‘马力卜回火’的继承者来主持,但这种想法实在陈旧,我们得与时俱进。”
“基尼奇好像自己也不想来…”派蒙小声嘀咕。
“没错,所以现在我们可以说一下仪式的细节了。”特立尼达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屋里。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但充满了纳塔风情。特立尼达让他们坐下,自己则站着,开始讲述仪式的流程。
“昨天我已经告知过您传火仪式的部分,在这之后,就是净化山王的部分。”
“要怎么净化?”荧问道。
“很简单,用圣火就行。”特立尼达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这么多年的仪式,我们对这项工作都已经非常熟悉。对您肯定也没什么难度。”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郑重起来,“而我要说的关键在于,希望您可以用圣火驱散尽可能多的深渊能量,这样可以最大化维持山王的沉睡。”
“永恒的沉睡,也算是一种维持。”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
特立尼达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看向说话的左钰,对方的眼神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干笑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就只是维持沉睡么…”派蒙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不安地问。
“没错。”特立尼达立刻肯定地回答,“往年的仪式里,游火人往往无法驱散足够多的深渊能量,所以我们才需要定期重复这一仪式。但我知道,您在对抗深渊方面很有经验。昨天您对圣火的使用也十分老道。”
他看着荧,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我想,如果是您的话,或许能够将山王体内的深渊能量全部驱散。这样就能保护我们在很长时间内免遭威胁。”
“荧…”派蒙紧张地拽了拽荧的衣角。
“知道了。”荧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您听到这个要求居然一点也不担忧,看来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了,哈哈。”特立尼达见她答应得爽快,又高兴起来,“其他就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了,仪式定在三天之后,届时我会再来通知您。”
他环顾了一下三人,又补充道:“这段时间如果您有空,可以在部族里转一转。长老们也希望您能多在族人面前露露脸。要是您还愿意顺手解决一些族人们的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还要帮别人解决麻烦啊?这算不算额外的价格…”派蒙忍不住小声抱怨。
“哈哈,这只是小小的建议。”特立尼达笑着说,“我真心认为您这样的英雄,值得在部族里获得更多声望。”
他话音刚落,屋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响起:“长老!长老!不好了,我们用来晾晒药草的木架快塌了,上面的药草就要掉下去了!”
特立尼达皱起了眉头,正要出去看看,左钰却只是抬眼朝门外看了一眼。
只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惊呼,刚才还焦急的女人声音变得又惊又喜:“天哪!木架…木架自己修好了!还、还变得更结实了!”
左钰收回目光,对特立尼达说:“举手之劳。”
特立尼达的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他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但屋外那瞬间平息的骚动和女人惊喜的喊声让他明白,眼前这个一直很安静的男人,拥有他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几天我都会待在族内,”特立尼达的声音有些发干,“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解决。”
告别了特立尼达,三人走在部族的栈道上,派蒙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快去找基尼奇吧…看来他说对了…那个长老真的想让我们杀死山王!”她气鼓鼓地在空中飞来飞去。
按照基尼奇给的地址,他们来到了一处位于高层树屋的平台。基尼奇和另一位看上去很有威严的男人正等在那里。
“你们来了。”基尼奇看到他们,点了点头。
“基尼奇!特立尼达长老他说…”派蒙急着想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嗯,你们脸上已经写了答案。”基尼奇打断了她。
旁边那个男人走上前来,对着三人温和地笑了笑。“荧、派蒙和左钰先生?没有迎接三位的到访,是我作为一族首领的失职。”
“瓦伊纳首领,你好…”派蒙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我昨天才从特立尼达那里得知消息,所以托基尼奇请三位过来一叙。”瓦伊纳首领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荧回答。
“呵呵,基尼奇应该已经告诉了你们情况,那闲话我也不多说了。”瓦伊纳的神情变得严肃,“我很赞同三位来主持回火夜的仪式。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三位能确保山王的安全。”
他看着远方的群山,声音里带着沉重。“悬木人的孩子都是听着部族的英雄传说长大的,从窃火的尤潘基,到征战深渊的布基纳和山王…那是给予我们骄傲与信念的宝贵历史。”
“你的骄傲与信念,建立在一头龙五百年的哀嚎之上。”左钰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瓦伊纳的心上,“它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被诅咒啃食,每一秒都在祈求解脱。那不是历史,那是一座活着的坟墓。”
瓦伊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震惊地看着左钰,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要杀死山王,无异于要杀死我们自己的精神。”他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重复着准备好的说辞,“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我将无颜面对夜神之国的祖先。我为南娜的事悲伤,所以我不会苛责特立尼达。但为了部族,绝不能让山王有生命危险,这是悬木人的立身之根。希望三位贵客能慎重考虑这件事。”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荧皱着眉问道。
“或许有,但还没显现出来。”瓦伊纳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做过许多尝试。现在,我希望能听见三位的态度。”
荧沉默了片刻,她看了看一脸为难的瓦伊纳,又想起了特立尼达那夹杂着悲伤与决绝的眼神。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还需要考虑一下。”荧最终还是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虽然知道您可能还没有完全想好,但听见您这样说,我还是放心了许多。”瓦伊纳首领似乎松了口气,“离仪式还有三天,到时候希望您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对了基尼奇,”派蒙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不是说…要跟我们谈交易吗?”
基尼奇看了一眼首领,然后对荧、派蒙和左钰三人说:“荧,派蒙,左钰先生,我带你们去族里走走吧,顺便聊一聊。”
“也好…我们可能是需要暂时换换脑子。”派蒙立刻同意了。
四人离开平台,在蜿蜒的栈道上慢慢走着。周围的族人看到基尼奇,都投来尊敬的目光,但没人敢上前打扰。
“基尼奇,我知道特立尼达长老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答应了。”派蒙飞到他身边,气呼呼地说,“其实你早就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吧?还说什么额外的价格,你的借口好狡猾。”
“烫手山芋是真的,但借口也不假。”基尼奇的表情很平静,“要解决这件事,确实要付额外的代价。”
“你有办法?”荧有些意外。
“我在尝试。”基尼奇回答。
“真的吗?快说出来让我们听听!”派蒙立刻来了精神。
基尼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派蒙,我记得你之前说有事想找我?”
“对哦,是什么来着?我想想…”派蒙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噢!我要跟你投诉阿乔,因为它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它今天怎么不在?”荧也好奇地问了一句。
“它的性格确实是问题。所以我请了一位老师教育它。”基尼奇说。
“教育?有点想看它被老师狠狠教训的样子!”派蒙幸灾乐祸地说。
“它现在正在一处火山的岩浆池里泡澡,被一位脾气不太好的女士用附着火焰的鞭子抽打。”左钰随口说道,“那位女士觉得它的舌头太长,需要用高温消毒。”
派蒙和荧都愣住了,她们看着左钰,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基尼奇的脚步也顿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左钰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疑。
“不过我们遇见阿乔的时候,”派蒙很快把注意力转了回来,“它说你们在调查什么深渊气息…和这件事有关吗?”
“嗯,那就是我在尝试的办法。”基尼奇承认道,“我是个猎龙人,偶尔也猎深渊。有一次,我在追捕一种紫色魔犬时,曾误入了一处隐秘的空间。”
“那不是隐秘的空间,”左钰纠正道,“是世界的裂口,是深渊力量渗透进来的伤疤。你追捕的魔犬只是从伤口里流出的脓血。”
基尼奇再次被左钰的话震惊了,对方的描述远比他查阅的任何资料都更加直观和本质。
“后来我查了一些资料,”他定了定神,继续说,“才知道那里叫做兽境。兽境有大大小小很多个,那种紫色魔犬就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