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夫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神在郑瘸子和易子川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暗河的水声在这里变得清晰起来,汩汩流淌,带着地下深处的寒意。
“上来。”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多余的字。
船夫用竹篙轻轻一点岸边,乌篷船无声地靠得更近。郑瘸子示意易子川先上,自己则警惕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确认无人跟踪,才敏捷地(尽管拖着一条瘸腿)跃上船头,小船甚至连晃都未晃一下。
易子川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踏上船板。船身狭小,仅能容纳三五人。船舱内更是昏暗,弥漫着一股水腥气和旧蓑衣的味道。
船夫见两人坐稳,竹篙在水中轻轻一拨,小船便像一片黑色的叶子,悄无声息地滑入暗河中央,离开了那片有着零星鬼火灯笼的“岸边集市”。身后的光影和低语迅速被黑暗吞噬,只剩下船头破开水流的细微声响,以及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寂静。
河水似乎比看起来要深得多,幽暗不见底。偶尔有水波撞上岩壁,发出空洞的回响,更添几分阴森。易子川感觉他们正在驶向地底深处,气温明显更低,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他紧紧靠着船舷,手指下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木纹,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警惕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悸动。
郑瘸子则显得平静许多,他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养神,但易子川知道,他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船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方依旧是一片漆黑,仿佛永无止境。就在易子川开始怀疑是否还有尽头时,船夫突然用竹篙在水中连续点了三下,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紧接着,前方黑暗的岩壁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昏黄的光。
那光点迅速靠近,也是一艘乌篷船,比他们这艘稍大。船头站着一个人影,身形瘦高,披着黑色的斗篷,脸上同样戴着面具,却是金属质地,在昏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手中没有竹篙,而是拄着一根长长的、顶端镶嵌着某种黯淡宝石的手杖。
两艘船在河心缓缓靠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摆渡人只渡有缘客,不问来路。”对面船上的斗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在这地下空间中回荡,“老瘸子,这次带的‘货’,分量不轻啊。”他的面具似乎转向了易子川的方向,尽管看不到眼神,但易子川能感觉到一股比牛爷更锐利、更深入骨髓的审视。
郑瘸子此刻收起了面对牛爷时的谄媚,姿态不卑不亢,拱手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分量轻重,阁下看过便知。我们要去‘水鬼渡口’对岸。”
“对岸……”斗篷人轻轻重复了一句,手杖上的宝石似乎极微弱地闪动了一下,“价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