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友别,逢亲(1 / 2)

穿过院中青廊荷池,终于在探入荷花池中的角亭里看到了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一年过去,他越发挺拔了。

姜离放慢了脚步,在薛常景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近去。

“你又清瘦了。”薛常景喑哑出声,尽是心疼。

他每次得见姜离,都会觉得她又瘦了些,弱了些,仿佛风中飘摇的瓷娃娃,易碎又宝贵。

可叹他并非她心结所起之源,不能为她解了这心病。

姜离眼中已然湿润,嗓音带着哭腔,已极度压制了可还有些溃不成声:“你们要走了?”

平日里姜离虽然不言不语,可是她深知,自己还能够安然存于这世上,多亏了薛常景几人时常来府中陪伴。

虽不能回到往日那般,可是有他们在,她总觉得这世间还有些可值得留恋的。

只是现在,他们也要离她而去了吗?

薛常景有些艰难地点点头,他轻手抚上姜离鬓间松散的发丝,她瘦弱得就连发丝都掖不进去了。

“南疆无大将镇守,朝中形势不好,”薛常景顿了顿,宁凌周走了许久,正是需要用人之际,他非走不可,但总归是放不下姜离,“阿离,大昭安稳,你才能安稳。”

薛常景与宁凌周、姜离二人关系匪浅,若说他看不出二人的心思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一年多来,他眼看着姜离郁郁终日,好容易现如今好些,虽不如往日活泼,可究竟有了些活人气息。

女子的泪水顺着脸庞滑下,这些道理姜离都懂,她并非只知小情小爱之人,只是自己艰难之时,总是期望好友能在身侧的。

他们都是好男儿,合该拥有灿烂辉煌的前程。

这京中…是不该再待了。

薛常景轻轻抹去那些泪痕,他心头微动,喉结滚动之间,想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和盘托出。

“阿离,我知晓那事对你来说冲击太大,可当年之事,彼此各有难处,他…许也是无奈之举呢…”

这是奕王走后,薛常景第一次与姜离正面说起此事,他的声音抖动着,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姜离一时间接收不了。

同时也怕姜离知道他一直知晓宁凌周就是时宴的秘密。

姜离眉眼间顿时充满了惊愕,她瘦弱后眼睛越发大了,那双杏眼有些无神,此时却盈满了无措。

薛常景是知晓的…

那些过往的画面,满身是血的时宴,阴冷狭窄的密室,那些旖旎黏腻的气味……

他究竟知晓多少?

“所以一开始你便知道宁凌周就是时宴?”姜离声音颤抖,以至于全身都有些发抖。

所以,薛常景一开始也在瞒着她?

很好,他们都知道,他们都在骗自己。

在姜离满眼的绝望里,薛常景微微点了点头,他艰难地吐露出:“对不起,阿离,我一开始便知晓。”

假使欺骗可以让她晚些接受真相,多快乐几年,薛常景觉得值。

“阿离,其实你又何尝不知你只是…不敢接受而已。”

薛常景一字一句如同针扎在姜离心中,她顿感无力地瘫坐在亭中琉璃座之上。

“呵。”

姜离嗤笑一声,她知晓自己并非是真正恨极了宁凌周。

她只是气他骗她。

无人知晓,知道时宴就是宁凌周的那一刻,姜离心中是暗藏了一抹窃喜的。

原来她并不是水性杨花朝令夕改,原来她所喜欢的一直就是那一个人。

那年花灯下的心动,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年少最纯真的心动。

多次危难之际的舍命相救,他说会护她终生安稳。

是生死之际最动心的情话。

若一开始,他便与她说了实情…

若一开始,他向她吐露所有…

为何要替她决定?

为何要剥夺她知情的权利?

可是没有如果,现在的他们就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分隔千里之遥,东昭南疆,横跨的不只是地域。

更何况,他们之间更是隔着奕王妃。

她只是气他们再无可能。

她只是叹那夜的荒唐疯狂。

她只是可惜,自己的爱再也无法给出。

只是有些自怨自艾,自己终究是他执手弃子。

被他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正如一年前十里亭里被风吹散的桌上轻尘,留不下一点痕迹。

更为寒心的是,他骗她瞒她,根本就没将她当做知己。

更为可笑的是那夜的温存与疯狂算什么?

或许他根本就不记得曾经与她有过那一夜。

她不曾想,她与时宴,与宁凌周之间,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

“阿离,若我说往日一切皆是无可奈何之举,可我现在无法对你解释半分,你可会怨我?”

薛常景知晓自己的话说得有多么不要脸,他一开始便瞒着姜离许多,事到如今,经此一事,得知她难以接受欺骗,他还不能将一切全部告知。

可是还不要脸地乞求理解与原谅。

姜离有些无助地愣在原地,这一年来,她的情绪来得很慢很缓,当初得知宁凌周身份之时,在那样尴尬的境地,她只觉得恨意难当与羞耻万分。

此后,她仿佛一直有意避开,就像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远离让自己难堪的一切事物。

可是今天,薛常景就这样正面直截了当地问了上来。

姜离茫然无措,面对这样的问题,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

“大计当前,不日我便要前往南疆,阿岑去金国寻你兄长,姜霄去小周寻康荣淳,我们不在的时候,”薛常景慢慢蹲下来,有些仰视着看着情绪茫然的姜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大家都要走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姜离愣了一瞬,继而狠狠点点头。

“我等你们回来。”

薛常景笑着温柔抚上姜离毛绒绒的头顶,和声说道:“阿离长大了。”

他内心暗暗地松了口气,他深知姜离的境况,她将自己的情绪封闭起来,再不让任何人知晓她的真正心意。

只是如今,她的心中究竟还能藏着什么呢?

只怕是一片荒芜了。

他选在这个时机有此一问,很是有些乘人之危的嫌疑。

他深知,若是姜离正常清醒之时,她定会狠狠地在他头上暴扣,再生几个月的气。

可现在,姜离患了心病后再无法支配自己的正常情绪。

仿佛一切发生的都与她无关。

此时向她吐露,或许她不会怨他。

他就存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又以远走南疆来分散了姜离的注意力,他知道,她是不舍的。

“或许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薛常景温柔中带着一丝狡诘。

他与宁凌周多年好友,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

又怎会不知姜离?

他只是无奈两人之间,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在姜离疑惑的眼神中,薛常景淡淡开口:“有些事情,还是等他自己亲口跟你解释比较好。”

姜离低头不语。

有生之年,还会有相见那一日吗?

若见了,她该用怎样的心绪与态度来面对这个昔日的人。

她不知。

“好啦,总之,阿离只管护好自己,旁的事无需担忧。”

薛常景面上难得露出几分严谨神情,京中局势越来越不好,顾家只手遮天,就连陛下近日来的话语权都渐渐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