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影很快融入蒸腾扭曲的热浪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化作视野尽头两个摇曳不定的黑点,彻底消失在北方那片铅灰色的天际线下。
枯树、断流、龟裂的土地,再次被无边的死寂和酷热吞没。
方才那场关乎上古秘辛与当下危机的短暂交锋,未曾在这片荒芜之地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一切只是烈日下又一个短暂的幻觉。
唯有空气中尚未完全平复的、细微的能量余烬,暗示着某个重大的命运之轮,已在此悄然转向。
持续飞行了四个多时辰,杨十三郎领头刹住了云头。
落脚这一处,残垣断壁投下的阴影,勉强提供了一丝喘息之机。
这是一处不知何年废弃的驿站遗迹,风化的石柱和坍塌的屋顶诉说着沧桑。
比之外面能将人烤焦的旷野,这里已算得上难得的栖身之所。
杨十三郎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断柱,缓缓滑坐在地。连续的奔波和沉重的伤势,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气力。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连呼吸都变得浅而急促,每一次肺叶的扩张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戴芙蓉迅速在周围布下简单的警示和隔绝气息的阵法,水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融入周围的残破景象中,不易察觉。她回到杨十三郎身边,递过一颗散发着清凉药香的灵丹。
他没有多言,接过服下,闭目调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借助药力勉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疲惫依旧深重,但眸中的涣散已被一种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时间不等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从怀中取出一物。那并非制式的天庭令牌,而是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令符,材质温润,却透着金属的冷硬。
令符表面刻满了繁复而古老的星纹,中心一点暗红,仿佛凝固的星核——天枢院首座密令符,代表着他在天庭权力体系中最核心的权柄。
他指尖逼出一缕极其微弱的仙元,小心翼翼地点在令符中心那点暗红之上。令符无声无息地亮起,表面的星纹如同被点燃的星河,开始缓缓流转。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种内敛而深邃的能量波动。
杨十三郎的神念沉入令符,如同投入一片无垠的星海。他并非广撒网,而是精准地将意念投向几个分散在不同方位的、绝对可靠的星辰光点。
指令清晰而冰冷,透过密令符直接烙印在目标的识海深处:
致“玄冥”: “持我手令,往枯泉镇旧圃。调用八宝琉璃净瓶,彻底净化地脉残余,不留后患。行动需隐秘,完成后即刻撤离,痕迹抹除。”
致“荧惑”: “严密监控天庭对枯泉镇事件之议。结论止于‘虚无教作乱’。若有深究碑文、窥探元气本源者,无论身份,详录其行止,密报于我,不得外泄。”
指令发出,星纹的光芒缓缓隐去,令符恢复古朴模样。杨十三郎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看似简单的操作,对他此刻的状态而言,负担不小。
他看向戴芙蓉,声音低沉却坚定:“枯泉镇的尾巴,必须干净。而真正的调查,绝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戴芙蓉微微颔首,明白他此举既是给枯泉镇一个彻底的交代,也是为他们接下来直插“水镜天”的行动,扫清后方潜在的干扰,并布下了一张监听风向的暗网。
首座的棋局,已然在无声中落下第一子。
而他们,即将踏入真正的棋局——弱水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