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透过永明电子厂办公楼的旧窗户,在斑驳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樟树花的香气,本该是个让人心情舒畅的春日,可三楼的会议室里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刘宝华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捏着半截香烟,烟灰已经积了老长,他却浑然不觉。这位曾经在永明电子厂说一不二的中年男人,如今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的。就在上个月,他还是那个在永明电子厂会议上拍桌子瞪眼的“刘大胆”,可现在……
“老刘,你这烟都快烧到手了。”坐在他对面的王明远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同病相怜的无奈。
刘宝华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把烟头摁灭在已经堆满的烟灰缸里。他抬眼看了看会议室门口,压低声音:“你说,徐大志今天会不会来?”
“来不来都一样,现在厂子里谁说了算,你还不清楚吗?”王明远苦笑着摇头,“徐大志那小子,看着厚道,下手可真狠。”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徐大志,而是赵宏宇。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步伐稳健,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刘宝华身上。
“刘厂长,上个月的考勤表整理好了吗?”赵宏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徐董特别交代,人事档案和实际考勤必须一一对应。”
刘宝华忙不迭地站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表格:“都在这儿了,赵厂长您过目。”
赵宏宇接过表格,随手翻了几页,眉头微皱:“这上面写着行政科有五个人请病假,可我昨天去行政科,怎么看见有八个人的座位是空的?”
刘宝华的额头上顿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心里明镜似的——那多出来的三个人,都是关系户,平日里来不来上班全凭心情,反正工资照发。这事儿在以前根本不算个事儿,可如今却成了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
“这个……可能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刘宝华支支吾吾地解释。
赵宏宇没接话,只是把表格往桌上一放,转向王明远:“王副厂长,财务那边的往来账款明细,今天能拿出来吗?”
王明远赶紧点头:“能,一定能!我这就让财务科加班加点也要整理出来。”
看着赵宏宇走出会议室的背影,刘宝华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上周自己还拍着胸脯对几个老部下说:“怕什么?他徐大志再厉害,还能把咱们生吞活剥了不成?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可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徐大志这一手,真是让人进退两难啊!
“你说,徐大志会不会故意扣着咱们的档案不给?”王明远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听说,连他自个儿提拔上来的丁霞,都被他挥泪斩马谡了。”
这话像一根针,正好扎在刘宝华最疼的地方。他何尝不担心这个?眼瞅着自己就要调到市里的新单位,档案要是被卡在这里,那真是前途未卜了。一个萝卜一个坑,那边不可能一直空着位置等他。
“早知道徐大志来这一手,咱们就该提前把档案提走。”刘宝华懊恼地搓着手,“那会儿他还没来接收,提档案就是一句话的事。”
“谁说不是呢?”王明远苦笑,“可谁能想到他来得这么突然?派赵宏宇直接接管了财务和人事,根本不给我们反应的时间。”
两人正说着,会议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正是他们谈论的主角——徐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