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珂微微一震。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苦楚倾吐出来。
听到仙师相信，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感激：
“仙师……”
李从珂低下头，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与惶恐：
“朕这些日子，夜夜惊醒。”
“不是因为害怕这皇位被夺，也不是惧怕城外的契丹联军。”
他抬起头，目光定定望着殿顶，仿佛透过大殿望向千里之外的边疆。
“而是有密报称，石敬瑭为了称帝……竟要把燕云十六州割给契丹！”
“亲手把中原的屏障，让人送到胡虏手中！”
“还替他们跪拜称臣！”
李从珂越说越激动。
“朕不怕亡国……可朕怕，今后的中原大地，再无汉人立足之地。”
“怕汉人的方寸江土，从此成了胡人牧场！”
“怕汉人……再一次遭逢五胡乱华！”
“怕我汉家男儿脖子被套上辔绳，女子被迫为娼！”
说完这些，李从珂忽然猛地站起身。
堂堂一介帝王，此刻却扑通一声，躬身拜地。
“请仙师赐法。”
“救救大唐！救救天下千万汉人百姓！”
任星云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很不是滋味，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
“放心吧——”
“你所担心的并不会发生。”
“此后千年，中原大地历经衰荣。”
“可最终掌握这片土地的，不是胡虏，不是强敌。”
他缓缓伸手抓住李从珂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扶起。
“而是我汉家儿郎。”
“不——是我们华夏儿郎的天下！”
李从珂听到这句话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仙师……可是在说笑？千余年后的事，我们又如何得知？”
任星云目光平静，回应道：
“因为我并不是什么仙师，而是从一千余年以后而来。”
话音落下，大殿骤然一静，李从珂整个人也愣在原地。
——仙师，不是仙师？
——而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后人？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当真只是一介凡人？
可若真是凡人，又如何一挥手便御光成盾？如何全身刀剑不入？如何轻轻一点，便能使裂开的伤口瞬时愈合？
整整半盏茶时间，李从珂一字未发。
最终，他缓缓长叹一口气，强迫自己相信了这个说法。
突然，李从珂猛地向前跨出了两步，近到几乎与任星云鼻尖相抵。
用那双看过城破屠城、浴过血海风霜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片刻后——
大殿内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震得烛火轻轻颤动，仿佛连砖瓦都在颤抖。
“好！好！好！”
“小小契丹，豺狼虎视。”
“呸！！！”
“我李从珂，枉为万乘之尊，却一直忧惧我华夏社稷被胡虏吞并！”
他猛地抬手，用力指向任星云，眼中已然泪光浮动：
“却不曾想——千余年后！”
“乌发华眸，黄肤中骨，仍是我汉家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