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您好。”她站起身,声音不大,但通过会场的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您刚才提到了‘风险’。我想问,一个完全没有风险,完全可预测的文明,它还拥有‘选择’的权力吗?”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看向苏晚,他的眼神很平静。
“苏导,我知道你。你的电影,很伟大。但你混淆了两个概念。‘选择’,与‘在未知的赌局里下注’,是两回事。”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一个成熟的文明,它的每一次选择,都应该基于严谨的数据分析和逻辑推演,以追求最优解。而不是像一个赌徒,把希望寄托在‘爱’或者‘牺牲’这种无法量化的情感爆发上。”
“你的故事,是特例,是幸存者偏差。它很美,但不具备可复制性。我们不能把整个文明的未来,都压在这种‘美’上面。”
苏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她引以为傲的“故事”,在对方绝对的“理性”面前,被轻易地解构成了一个“低概率事件”。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
“他说得有道理啊……”
“苏导这次,好像被问住了。”
苏晚默默地坐下,她看到镜头里,老教授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傲慢,只有一种阐述真理的平静。
她感到一阵无力。
这种无力感,顾沉也在经历。
“我无法改变他们的意志。”顾沉的声音,在苏晚脑海里响起,透着一种高级生命体面对无法理解的逻辑时的困惑,“我的‘门’,可以疏导能量,可以传递情感,但我不能……强行修改一个人的思想。那和赵文渊,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猎鹰的声音,突然通过苏晚的耳机,急促地响起。
“苏导!李老大!我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主控室里,猎鹰把一份数据分析报告投到主屏幕上。
“我给这些‘怀疑论’的核心人物,做了一个大数据心理画像。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猎鹰指着屏幕上的一个词条。
对‘不确定性’的极度排斥
“他们的成长经历,教育背景,职业选择,都指向一个核心:追求稳定,可控,可预测。这和‘造物者’那套‘纯化’的底层逻辑,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一个妈生的。”李默冷哼一声。
“不止。”猎鹰摇了摇头,他把网络上一段段零散的评论和留言,用红线连接了起来,“我发现一个匿名的ID。这家伙从不公开发表长篇大论,他只在那些最关键的帖子里,留下一句最能挑动人神经的话。”
屏幕上,显示出几条留言。
在一个讨论是否要派无人探测器进入“门”的帖子里,他留言:“探测器被污染了怎么办?谁来承担这个后果?”
在一个赞美顾沉成为“逆熵之核”的帖子里,他留言:“一个凌驾于物理法则之上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他失控呢?我们有备用方案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人心里最脆弱,最不安的那个点上。
“他在放大恐惧,放大怀疑。”苏晚看着这些话,轻声说,“但他从不给出结论,只负责提问。他把自己藏得很好。”
“我正在追踪他。”猎鹰说,“这家伙比‘造物者’还滑溜,但只要他开口,就会有数据痕迹。”
就在猎鹰说话的时候,顾沉的意识,猛地一震。
“苏晚。”
“怎么了?”
“那个……‘图书馆’……有动静了。”顾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奇。
他作为“门”,一直在尝试解析“邻居”递过来的那份“入学考试题”,那串关于宇宙基础法则的复杂符号。
就在刚才,他将全部的计算力都投入进去的时候,意外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的,不属于“邻居”本身的信息。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也不是数据。
它更像……一种“频率”。
一种有节奏的,像是从宇宙最深处传来的,古老而纯粹的……波动。
“它在和什么东西……共鸣。”顾沉喃喃道。
他尝试着追踪这股频率的来源。
它不是来自“邻居”的图书馆,而是从门后那片瑰丽的星空深处,某个他无法定位的点,投射而来。
而它共鸣的对象……
顾沉的意识瞬间锁定了地球上,那个被猎鹰标记出来的,匿名的ID。
那股频率,正和那个ID在网络上每一次发言时,引发的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怀疑”与“不安”的波动……完美重合。
“那不是我们的人。”顾-沉的声音,在苏晚和李默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李默猛地抬起头。
苏晚也停下了手里的摄像机。
“什么意思?”李默问。
“那个煽动者……”顾沉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他每一次‘提问’,都在调整我们这个文明的‘振动频率’。”
“他在……校准我们。”
“好让门那边的某个东西……”
“……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