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须划过之处,逍遥界法则崩解,山脉化作流沙,扣肉第三眼流血凝固时空,仅能延缓腐蚀。
紫电熄了,雷声哑了。
整个逍遥界,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摁进了一块凝固的巨大琥珀里。连漫天飘落的树叶,都诡异地悬停在半空。只有那穹顶撕裂的恐怖豁口依旧存在,粘稠的黑暗从中翻涌而出,一根非金非玉、非肉非石的巨大透明触须,正以一种无视时空规律的姿态,缓慢、坚定地垂落下来。
它滑过的地方,空间发出瓷器被硬物刮擦的刺耳呻吟。逍遥界西北方连绵万里的“不周山脉”——那由建木主干所化的巍峨神山——首当其冲。触须的尖端只是轻轻掠过一座最高的雪峰,没有巨响,没有崩塌的烟尘。那座傲立天地间的山峰,如同烈日下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坍塌、分解。坚逾精钢的山石,瞬间失去了所有坚实的本质,化作一捧捧闪烁着微光的、近乎虚幻的流沙,被无形的风吹散,归于虚无。
法则在哀鸣,世界的根基在动摇。
“呜——!”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的闷吼,从张玄脚边炸响。是扣肉!它原本矫健流畅的黑色躯体,此刻每一根肌肉都在剧烈痉挛,绷紧到了极致。它四肢深深陷入崩裂的大地,头颅高高昂起,死死盯着那根带来毁灭的触须。额心那道竖立的金色裂痕——那第三只眼——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燃烧。粘稠的、泛着淡淡金辉的血液,如岩浆般从紧闭的眼睑缝隙中不断渗出,顺着它颤抖的鼻梁蜿蜒而下。
这些金色的血液并未滴落尘埃。它们在脱离扣肉身体的瞬间,便凝固成一颗颗晶莹剔透、棱角分明的血色冰晶。冰晶悬浮在虚空中,彼此间牵引着肉眼难辨的细密光线,交织成一张覆盖在触须前方、不断颤动的巨大光网。正是这张由扣肉生命本源和痛苦凝成的时空之网,强行迟滞了那根透明触须下探的速度,如同在滚烫的刀锋前凝结了一层薄冰,延缓着它彻底斩落的时刻。
然而,仅仅是延缓。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时空凝滞的光网上,细密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每一次裂纹的延伸,都伴随着扣肉身体的一次剧烈抽搐,它口中溢出的金色血液更多,那凝固的血色冰晶也崩碎得更快。
“陈丽!撑住封天阵!给我争取一息!”张玄目眦欲裂,吼声嘶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逍遥界大地的悲鸣,那是构成世界本源的法则在被强行剥离、拆解。他体内《混沌星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丹田内那颗融合了星核的元婴小人,全身都笼罩在混沌未明的光晕里,双手急速掐动法诀,试图模拟、解析这来自高维的恐怖攻击,寻找一丝可能的破绽。
陈丽的身影,在浩然封天阵的核心处,如同狂风暴雨中一尊沉默的石像。石化的灰白色,已经从她的指尖、脖颈,蔓延到了颧骨下方,如同冰冷的潮水,无情地吞噬着她的生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沉重的石质压迫着她的肺腑。可她那双尚未被石化覆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死死锁定着苍穹上那不断被时空凝滞网阻隔、又不断突破的透明触须。
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织梭,在庞大而濒临崩溃的“浩然封天阵”中穿梭。三千金色篆文在她意志的强行驱动下,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艰难地抵抗着触须带来的法则崩解之力。阵眼处,那个由阵法核心意志凝聚而成、粉雕玉琢的阵灵童子,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七窍中渗出的不再是殷红的人血,而是纯粹的金色灵气精华。他每一次张口,都喷出大团本源灵气,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身形也变得虚幻透明。
“张玄……快……”陈丽的声音透过神识传来,带着石质摩擦般的滞涩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残存的生命力,“那东西……核心……畏惧混沌……纯粹的法则扰动……在侵蚀它……”
“混沌?”张玄心神剧震。扣肉以血凝滞时空,陈丽以命强撑大阵,都是在为他争取这生死一瞬!他猛地抬头,瞳孔深处,《混沌星典》推演出的亿万符文如星河般流转、碰撞、湮灭。他的目光穿透了触须那看似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透明外壳,捕捉到了其内部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一种近乎贪婪的吞噬,却又带着本能的排斥和混乱!就像清水本能地排斥墨汁,却又被其晕染。
是了!这高维的造物,本身是某种极致秩序的体现,是收割的冰冷工具。而混沌,恰恰是秩序的背面,是万物未生之前的蒙昧!它本能地排斥这种“混乱”,却又在吞噬逍遥界法则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丝混沌的气息!
“虚实相济,乱其本源!”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张玄被绝望笼罩的识海!源自孙悟空七十二变精髓的战斗本能,在这一刻被生死危机彻底激发。
“扣肉!听我号令!”张玄的神识如同惊雷,在扣肉痛苦翻腾的识海中炸响,“放它一线!只在核心处凝滞!”
扣肉猛地发出一声近乎解脱又带着决绝的低吼。额心竖眼金光骤然一暗,那覆盖触须前端的巨大时空凝滞光网,中心位置瞬间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空洞”。这个空洞出现得极其突兀,仿佛一张坚韧的渔网,突然在中央位置破开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洞。
几乎就在空洞出现的同一刹那!
“太素玄经·造化弄虚!”陈丽那石化的唇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向上牵扯了一下,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神采。她仅存的、未被石化覆盖的双手,以一种超越了极限的速度,结出了一个玄奥无比、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奥秘的法印。
嗡!
浩然封天阵的核心,一道磅礴精纯、几乎凝成实质的碧绿色造化灵气,如同受到无形巨手的牵引,猛地脱离了守护阵法的轨迹,不再去阻挡触须,反而化为一条矫健的青龙,带着沛然的生机,主动、精准无比地射向那时空凝滞光网破开的小洞,直扑那透明触须的核心区域!
这造化灵气,纯净而强大,正是逍遥界生命本源的精华显化。对那正在贪婪吞噬逍遥界法则的高维触须而言,这主动送上门来的精纯能量,无异于饥肠辘辘的旅人面前突然出现的珍馐美馔!一种源自本能的贪婪瞬间压倒了那丝对混沌的排斥。
那根透明触须的动作,在吞噬到这股庞大精纯造化灵气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极其细微的迟滞!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突然被注入了一滴粘稠的蜜糖。它吞噬的动作依旧,但内部那种完美无缺、冰冷高效的运转韵律,被打乱了!一股源于逍遥界本土、带着混沌初开气息的造化之力,如同投入清水的墨滴,开始在它纯粹由高维法则凝聚的“躯体”内部晕染、扩散,引起了一连串极其细微的法则涟漪和扰动。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