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乙这样想着最后的力气让他看向了不远处边缘的位置，心里的想法不用多想就做好了决定，做好决定的那一刻他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
跌跌撞撞的来到边缘，刚走几步，就没了力气跪在边缘，头重重的低下，眼眶发红，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咽喉用力的想要发出声音。
“啊——！！！！！”
“亚智！！！！！”
只有到了死亡的边缘，左乙才发现，原来人在死亡的那一刻真的会变得很啰嗦，他有好多话想要说，有太多的话要给亚智说了。
道歉的、发自真心的、好多好多话，好的坏的……
可是他已经说不出了。
咽喉似乎被灼伤蔓延，他每次用力就会咳出血。
狼狈的样子显然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左乙他笑着，明明他在笑可是眼睛是那样的悲伤。
该死的，他一点都不想死。
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掉。
他要是死了！亚智和洛字清怎么办！
这两个家伙无论是哪个都让他放心不下！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安心的闭上眼睛然后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亚智一个人。
那家伙打不过，也跑不过，要是遇到危险了恐怕支撑不住三秒钟。
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会放心啊！
所以，他要跟着他们。
左乙抬手抓住了布条。
——如果不跟着他们的话，就算是闭上眼睛也会死不瞑目的。
这样想着，左乙身子前倾，身子用最后的力气抓住布条。
然后，松开——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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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智到达了地面，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观察周围，他忍住磨破了掌心的疼痛，强忍住已经颤抖让他支撑不住想要跌倒的双脚。
他抓住布条摇晃了几下。
用着全身最大的力气来回摇晃后，退后几步打算大声呼叫左乙，让左乙可以下来。
就在刚才，他的心脏猛的跳动，让他有强烈的不安感。
每一次他有这样感觉的时候，总会有坏事发生，这一次更尤为强烈。
他想着，强忍住不安，正要想张开嘴，身后洛字清传来了动静。
亚智微微侧头，诧异的看去，看到的就是洛字清很疲惫的眨了眨眼，仿佛是恢复了过来，随后他就听到洛字清困惑的声音。
“左乙……还没跟上来吗？”
“那家伙说要断后，我正要让他下来，我想那家伙已经在准备了，没事的，那家伙很厉害的，怕不是等他下来后又要缠着我们叽叽喳喳，烦得要死。”
亚智这样说着，“别担心。”
“那家伙一直都很厉害，他说到做到的。”
“说了会跟上来，就一定会跟上来。”
“……”
亚智还在安慰着，洛字清仿佛是感觉到什么微微抬头，察觉到动作，亚智也回头想要抬头去看。
下一秒，只听见“砰”的一声。
血溅在了身上，模糊了视线，让亚智身子晃了晃，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慢半拍的抬头去看，看到的就是穿着左乙衣服的一摊烂肉。
那一刻，亚智觉得他异常的冷静，他抿着嘴却不敢上前判断，却在心里果断的认为这是穿着左乙衣服死去的其他人。
那是多么荒谬的判断。
可亚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这样想着，重复到他自己恶心想要呕吐，也要多次否认面前的人不是左乙。
于是他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观察着——因为从高处摔下砸到石头上，脑袋爆开；后背有着恐怖的一道划开皮肤的伤口；肠子洒落在外，看起来是那样的令人作呕；双脚扭曲，骨头摔碎了。
一遍又一遍的观察着。
一遍又一遍的否认着。
呼吸随着时间推移而急促，亚智似乎丧失了说话的功能，他张开嘴想要叫左乙的名字，可是说出来的也只是落在脸上的空气。
那样冰冷。
亚智无法相信也绝不相信，面前的这个面目全非，让人认不出来的尸体会是那个刚才还在跟他打招呼的左乙。
——他无法相信。
——无法相信！
可是。
可是啊。
亚智手足无措的左右乱来，小动作频繁的出现在身上，自己喃喃自语上一秒说出口的话，下一秒就被自己否认。
“左乙……”
最后名字说了出来。
可是，没人回应。
亚智似乎是在生气，他第二遍大了声音，“左乙！”
这一次，依旧没有人回应。
第三遍，亚智带着充满难过的声音，他抿着嘴，想要开口却被身后的洛字清伸手捂住了嘴。
随后亚智听到耳边，洛字清用着沙哑的声音说着。
——“他死了。”
——“他是左乙。”
这样说着，洛字清又说，“放我下来吧。”
“这家伙肯定不想让我离他这样远。”
洛字清这样说着，也没等亚智回神，他抬手切断了打了死结的布条，最后落在地上从亚智身边走过。
“洛——”
“嗯，你在这里等我。”
洛字清没有回头，他平静的回应着安抚着亚智的情绪。
“好好休息，我处理完就回来。”
说着，抬脚走向左乙的方向。
“洛字清！”
“嗯，我没事。”
“……”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目睹了左乙死亡的不止他一个人啊。
亚智这样想，下一秒只觉得全身都没力气，随后瘫坐在地上，双眼疲惫的闭上。
……
洛字清觉得自己很诡异，他在看到左乙在他面前死亡的那一刻，居然没有伤心。
来到尸体面前，洛字清从头到尾打量着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的“烂肉”。
在看到离开肚子的肠子后，洛字清垂眸，最后伸出手的同时上前开始整理。
身后的亚智目睹着，呼吸一滞，想要说的话被洛字清接下来的话堵在嘴里。
“都死了，还这么难看。”
“还要我亲手给你整理，你说说你欠了我多少人情。”
“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你最好在旁边跪着给我道歉，虽然看不到，但是你必须在我能看到的地方狠狠道歉。”
“……”
“还有，这一次你吓到我了。”
洛字清冷静的太过诡异，声音没有颤抖、双手也没有颤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情绪失控。
就像是一个合格的殡葬人员，温柔的同时认真且耐心的为死者整理仪容仪表。
亚智看着，却莫名感到了悲伤。
他多次想要开口阻止洛字清的行为，可随后他意识到，在这个时候难过的不止他一个人，又或者来说此时此刻清醒过来的洛字清，正经历着常人无法言说的痛苦。
意识到这里，亚智沉默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双脚在这个时候让他失去站起来的力气，又或许是他还没有恢复过来。
可他不想在这里像废物一样休息！
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捶打着他的双腿试图站起来，几次之后他的动作被阻止，零零散散的蝴蝶来到他的面前落在他的腿上。
那些蝴蝶的翅膀出现缺口，能量不稳定，甚至几乎刚站稳就失去了生命。
亚智看着，“洛洛。”
“嗯，是我送给左乙的蝴蝶。”
“他们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左乙还活着。”
“他们在这里只是想告诉我们一件事。”洛字清这样说着，手中的动作不停，眼神是那样的认真，刚才他为蝴蝶的出现感到一瞬间的诧异，随后他了然于心蝴蝶想要告诉他什么。
话音落地，亚智迫不及待的抬头看去，“告诉什么！”
洛字清回了头，眼神认真，带着尊敬。
……
“他们说，左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曾为左乙做事的他们感到很骄傲。他们说，左乙死之前都在想着我们，说他不是主动离开我们，说左乙到死都不想离开我们。”
“他们说，左乙记着说过的每一个承诺。他们说，左乙最后都不想就这样离开我们，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有很多道歉的话、发自真心要说的话、好的、坏的、很多很多话……”
亚智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他看着洛字清认真的表情，最后眼眶发红，到底哭了出来。
洛字清见状，说话的声音放轻，可也没有停下。
落在亚智双腿上的蝴蝶一个接着一个落下，身体变得枯萎。
“他们说，左乙不后悔有你一个朋友，在他心里，你的存在比我还要排的很前面，别看平日里对我很好，但是在心里他还是很喜欢亚智这个笨蛋。”
“后面如果遇到危险的事情直接跑，他知道你跑不过所以他说他会拜托所有神明发发善心，救你一命。”
“还说，后面的路他不能一起走。”
“……”
洛字清那样说，亚智跪地痛哭。
枯萎的蝴蝶最后被风吹散，洛字清深呼吸一口气最后回头看着面目全非的左乙，这一次，洛字清抬手握住了左乙已经四分五裂的手。
“你早就已经是洛字清的好朋友了。”
“笨蛋吗？”
——“真的是，到死都没有成为洛字清那家伙的好朋友，好不甘心。”
“还有，对不起。”
——“最后关头好歹记得我的名字啊！我跟那个红毛狗一点都不像啊！总不能因为我杀了那家伙的头就生气了吧！好吧，那我就不计较了……”
“你跟莫戒我都没有忘记。”
“这个时候叫你名字好像有点晚了，真的很抱歉。”
“左乙。”
洛字清那样说。
太阳升起，在海上有了海鸥的叫声情况下。
——哭声被掩盖。
——落泪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