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境内,大巴山、米仓山连绵不绝,山高谷深,道路崎岖。主公请看,”
他的手指顺着那条细细的“米仓道”移动,
“此道蜿蜒于绝壁之上,一面是万丈悬崖,一面是湍急河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张飞若真是莽夫,怎敢将他这一万精兵,置于如此险地?
他们的粮草如何供给?后路如何保障?
一旦我们封锁住米仓道的出口,他这一万人,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一连串的诘问,如同一盆盆冰水,浇在了孙尚香心头,也浇在了我的心头。
是啊!我们都被“张飞”这个名号给迷惑了!
我们只看到了这把刀的锋利,却忽略了握着这把刀的手!
“唯一的解释,”
徐庶的声音愈发沉重,他抬起头,目光与我交汇,我们两人,几乎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便是……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密计算好的圈套。
张飞的行动,绝非孤军深入,而是整个益州攻略大棋盘上,落下的一颗关键棋子!”
“元直的意思是……”
我的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
“张飞在巴西的出现,只是一个表象?一个……吸引我们注意力的诱饵?”
“恐怕,连诱饵都算不上。”徐庶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示威!
他在用这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告诉我们
——‘我已经来了,就站在你的家门口,我看你能奈我何?’。
这背后,必然有我们尚未知晓的、更为致命的后手!”
轰!
我的脑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那个刚刚还模糊不清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我猛地抓起桌上那张皱巴巴的血色布帛,重新展开,死死地盯着上面那几行字。
【巴郡边境守将杨怀、高沛,被其部将卓应、李严,于宴上斩杀!】
【垫江、宕渠、宣汉三县,一日之内,尽数陷落!】
【……孔明随军,其谋,如鬼神莫测。】
我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张飞”和“孔明”这两个名字吸引了。
而现在,我才看到了这其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杨怀、高沛,是我当初收编张鲁降军后,派去镇守巴郡边境的两名将领。
他们虽然能力平平,但对那里的地形最为熟悉,且手下都是巴郡本地士卒,忠诚度不成问题。
可他们,竟然被自己的部将,在宴会上给杀了!
卓应、李严……这两个名字,我甚至毫无印象!
他们是什么时候,被诸葛亮策反的?
又是用什么手段,能让他们做出这等背主求荣、自断后路的事情?
还有那三座县城,垫江、宕渠、宣汉,它们是拱卫巴郡治所阆中的三座前哨要塞,互为犄角,一日之内,尽数陷落!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张飞的大军还未抵达之前,这三座县城的内部,就已经被彻底渗透、腐蚀、烂透了!
这不是一场战争。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以外科手术般精准的……颠覆!
而张飞那耀武扬威的一万大军,根本不是什么主力,他们只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前来“接收”胜利果实的仪仗队!
那个我曾经在柴桑,在赤壁,与之并肩作战,推心置腹的青年……
那个我曾一度引为知己,并亲手将他推上刘备集团权力中心的“卧龙”……
他,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将他的触手,伸到了我的心脏腹地!
他用一场近乎完美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地,就瓦解了我整个巴郡的南部防线,
然后,再将“张飞”这头猛虎,堂而皇之地,放在了我的家门口!
这已经不是“芒刺在背”了。
这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已经缠上了我的脖颈,冰冷的信子,正舔舐着我的喉咙!
“我明白了……”我喃喃自语,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攀升,直冲天灵盖。
我亲手为刘备推荐了这头“卧龙”。
而现在,这头羽翼丰满的巨龙,第一次展露他那遮天蔽日的龙翼,投下的第一片阴影,就笼罩在了我的头顶!
“主公,你明白什么了?”孙尚香看着我惨白的脸色,焦急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抬起手,将那份记载着“巴郡之变”的血色布帛,放在了沙盘上,轻轻地推到了徐庶的面前。
然后,我的手指,离开了“巴西郡”,缓缓地,向上移动,指向了汉中平原的另一个方向——
那是通往关中平原的出口,阳平关。
“元直,”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现在明白,张飞出现在巴西的真正目的了吗?”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小小的巴郡……”
“他是来……困住我这条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