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可曾照办?”
跪地之人几乎是立刻应声:“王爷吩咐之事,属下绝不敢有半分拖延搪塞!”
“属下确曾派人暗中盯守三月有余,并将往来人员悉数整理成名册,早已呈至王爷案前。只是……只是当时王爷曾言……”
话至此处,他喉头微动,未敢再说下去。
秦王的记忆被这句话骤然勾起,渐渐清晰起来。
是了,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说,他是中宫嫡子,身后是贤名在外的皇后、枝繁叶茂的承恩公府,以及朝中诸多文武的依附。如此根基,根本不必在意那些微末之处的风吹草动。
那份费心整理的名册,他甚至未曾翻开,便随手掷入火盆,化为灰烬。
思及此,秦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强压住心头那几近告罄的耐性,沉声问道:“当时派去盯梢的人,你可还记得?”
跪地之人垂首答道:“回王爷,当日领头的探子因言语间冒犯了成景淮,您下令杖责八十。正值春寒料峭,他重伤后发起高热……没能熬过去。”
“其余曾与他亲近的一干人等,也依您的意思,任由成景淮处置封口,如今早已散落各处,下落难明。”
眼见秦王面色愈沉,跪地之人急声补救道:“王爷息怒。此番疏漏皆因属下失职所致,恳请王爷容属下一次戴罪立功之机,属下定当倾尽全力,彻查此事,绝无懈怠。”
“属下必以最短时日,查明三禾书铺背后主使,将其根底尽数呈报王爷。”
秦王摆了摆手:“此事不怪你。”
“从前那些藏头露尾的勾当,本王确实不屑一顾。可今非昔比,虎落平阳之时,哪怕一分助力,也当珍而重之。”
“你去办妥便是。”
又是成景淮……
成景淮可真真是扫把星,老鼠屎……
以前他是真不想听什么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话,现在却是由不得他不信。
跪地之人:“属下告退。”
那人退下后,秦王又将一直守在门外的谋士请入室内,神色恳切地说道:“先生是本王府中第一谋士。今日困局,皆因本王当初未纳忠言,执意将成景淮留在身侧,这才引得成家与荣国公府联手发难……确是本王之过。”
“而今势如累卵,先生可还有良策……为本王谋一条破局之路,助本王重振旗鼓、扭转乾坤?”
“倘能如愿,他日必改制复相,朝堂之枢机、百官之纲纪,尽托于先生之手。”
谋士缓缓捋须,淡声道:“王爷虽处逆境,却未失方寸,既未颓然自弃,亦未仓促妄动,这般定力,老朽佩服。”
“王爷方才的布置,老朽在门外已听得明白。京畿卫与凤仪宫这两处,若能握在手里,便是稳住了京城的根基。而那三禾书铺幕后之人,既然行踪诡秘、迂回布局,其势想必亦不可小觑。
“更何况,朝中仍有心向殿下之臣,暗流未尝不可引为明力。”
“天时虽艰,地利未尽失,人和亦未尝不可图。”
“依老朽看,这局棋,尚有腾挪之隙。”
秦王离座起身,朝着谋士深深一揖:“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谋士神色郑重地回了一礼,缓步走向窗前,将窗户轻轻推开,继而抬手指着远处巡行的皇陵守军,意味深长道:“王爷,您可看到了什么?”
秦王随他目光望去,只见一队护陵卫正懒散巡行,身形松垮,步伐拖沓。
他眉峰微蹙,不解道:“不过一群惫懒守卒罢了……”
“先生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