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大屁眼子能跟我二虎大将军比?”
陈光阳故意板起脸,伸手去擦儿子的眼泪,那眼泪滚烫,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手上都是老茧,擦得二虎小脸生疼,小家伙下意识往后一缩。
这一缩,身子往后一仰,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口破旧箱子,“嘎吱”一声怪响,一条腐朽的箱腿儿“咔嚓”断了!
“哎呦!”二虎惊呼一声,身子一歪,差点从箱子上栽下来。
陈光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儿子。
二虎是没事了,可那箱子被他这一歪一带,“哐当”一声侧翻在地。
盖板都摔开了,里头乱七八糟的破布烂棉花撒了一地。
“瞅瞅!坐都坐不稳当!”
陈光阳又好气又好笑,把二虎扶稳,顺手扒拉开摔出来的破烂,想把箱子扶正。
就在这时,一片破棉絮被扒拉开,露出了底下一点不一样的瓷白和绚烂的色彩。
陈光阳动作一顿。
他拨开更多杂物,借着从破窗户透进来的、昏暗的天光。
看清了箱子底下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破碗烂碟,而是几摞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盘子?
盘子胎质细腻,釉色莹润,在昏暗中都透着一股子温润的光。
最上面那一个,盘心和外壁,用极其细腻繁复的笔触,描绘着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
那龙身蜿蜒矫健,龙鳞片片分明,龙睛点彩,威严毕露!
盘沿一圈,是同样精细的缠枝莲纹,青花发色纯正幽蓝,一看就不是凡品!
陈光阳的呼吸猛地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怦怦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这…这纹饰…这器型…这发色…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前世在电视里看过的那些天价拍卖会的画面瞬间闪过!
清光绪官窑!
粉彩矾红描金云龙纹大盘!
他记得清清楚楚,后世有一场拍卖会,一个品相完好的这种盘子,拍出了上百万的天价!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捧出最上面那个龙纹大盘。
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细腻。盘底,双圈内,清晰无比地印着“大清光绪年制”六字楷书款!
青花发色沉稳,字体工整有力,标准的官窑款识!
他轻轻放下这个,又扒开
五彩斑斓的凤凰展翅翱翔于牡丹丛中,翎毛毕现,华美绝伦!
再
是龙凤呈祥纹!
一龙一凤,追逐火珠,祥云缭绕,喜庆吉祥!
整整三摞,每摞四个,一共十二个大盘!
全是光绪官窑精品!保存得如此完好!
陈光阳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后背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
不是冷的,是激动的!
这哪是一箱破烂?这他妈是一箱子金疙瘩!
不,比金疙瘩还值钱!
后世随便一个盘子,就能换他现在整个陈记涮烤!
“爹…爹你咋了?”
二虎被他爹这模样吓着了,也顾不上哭了,挂着泪珠的小脸满是紧张,以为他爹是心疼箱子被他坐坏了。
“爹…箱子…箱子不是我故意坐坏的…它…它自己腿儿折了…”
陈光阳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挂着泪痕、一脸紧张又愧疚的儿子。
再看看手里价值连城的官窑大盘,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感慨瞬间冲垮了他!
他一把将二虎紧紧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差点把小家伙勒得喘不过气!
“好儿子!我的好二虎!”
陈光阳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狂喜的颤抖,他捧起二虎哭花的小脸,狠狠在那脑门上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傻小子!哭啥!你爹我高兴!高兴得要上天了!你不是败家子儿!你是爹的福星!大大的福星!!”
二虎被他爹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和亲昵给整懵了。
挂着泪珠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完全搞不清状况:“啊?福…福星?爹…你…你别是气疯了吧?”
“疯个屁!”
陈光阳哈哈大笑,笑声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他指着地上那堆价值连城的瓷器,激动得语无伦次:“瞅瞅!瞅瞅你给爹带来了啥!你这一屁股坐下去,坐塌了刘老蔫的破箱子,可给爹坐出了个聚宝盆啊!
这盘子!这一个盘子!比你程爷爷泡的那一缸子药酒还值钱!这整整一箱子!够买下半个东风县了!”
“啥玩意儿?!”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大龙和小雀儿不放心,拉着二埋汰和大奶奶过来了。
大龙刚迈进一只脚,就听见他爹说“买下半个东风县”,惊得小下巴差点掉地上。
小雀儿也挤进来,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地上那些盘子:“爹,这盘子好漂亮呀!上面还有大龙!比大哥画的好看多了!”
她天真地指着盘子上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
大龙脸一红,不服气道:“我…我那是没认真画!”
他凑近了仔细看那盘子,也看出了不凡,小眉头皱着:“爹,这…这真是古董?很值钱?”
“值钱?把‘很’字去了!”
陈光阳眉飞色舞,一把将还在发懵的二虎举了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看见没!这就是咱家二虎大将军!开我车撞邻居家的墙,坐个箱子能坐出光绪官窑!
这运气,这福气!你们俩学着点!二虎,告诉爹,你现在啥感觉?”
二虎骑在他爹脖子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堆闪闪发光的盘子。
再感受着爹那发自肺腑的狂喜和自豪,刚才的害怕和愧疚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晕乎乎的幸福感冲得无影无踪!
他小胸脯一挺,肿着的眼睛努力瞪大,吸溜了一下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
努力模仿着他爹平时说话那股子“尿性”劲儿,大声宣布:
“爹!我…我现在感觉…老尿性了!比…比掏着狼崽子还尿性!”
“哈哈哈哈!”陈光阳放声大笑,扛着儿子在空屋子里转起了圈。
“对!尿性!我儿子就是尿性!比你爹我尿性!二虎子,记住喽!你就是你爹的福星转世!
以后多往箱子、柜子上坐坐!指不定啥时候再给爹坐出个元青花来!”
二埋汰和大奶奶也看清了地上的东西,虽然不懂啥光绪官窑,但看陈光阳这狂喜劲儿。
就知道绝对是了不得的宝贝!
二埋汰一拍大腿:“我滴个亲娘祖奶奶!二虎,你小子行啊!比你埋汰叔强!
埋汰叔我挖坑刨土累死累活,你小子一屁股坐下去,金疙瘩就冒出来了!赶明儿你也坐坐我那豆腐坊的磨盘呗?”
大奶奶也笑得合不拢嘴,手里的大烟袋锅子直敲炕沿:“好!好!咱家二虎,随根儿!随他爹!就是有福!蔫了吧唧掉几颗金豆子,能换回一箱子聚宝盆!值!太值了!”
小雀儿跑到那堆盘子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指。
想摸又不敢摸那盘子上漂亮的大龙,奶声奶气地问:“爹,这大龙盘子,能盛咱家的猪肉酸菜炖粉条吗?盛出来肯定老香了!”
大龙一脸无语地扯开妹妹:“傻雀儿!这可是古董!值老鼻子钱了!盛酸菜?爹得拿它供起来!”
他看向骑在爹脖子上、重新恢复神气活现的二虎,眼神里又是羡慕又是服气:
“二虎,你这运气…我服了!下回再有破箱子,让哥也坐坐行不?”
二虎骑在他爹脖子上,感受着全家人崇拜的目光,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小胸脯挺得更高,肿着的眼睛努力瞪圆,仿佛自己真成了点石成金的福星大将军。
他小手一挥,豪气干云:
“那必须的!大哥!以后有这好事儿,咱哥俩一块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