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后,变革的波澜与更为复杂微妙的心绪,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咸阳乃至整个帝国扩散。
咸阳城市井巷陌,酒肆茶馆,无不热议此事。
文士儒生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军中将卒则议论纷纷,有的对“勋爵”的即时厚赏表示满意。
有的对“世爵”的降等继承感到忧虑,但也有的摩拳擦掌,打算在新制度下博取更大的功名。
普通庶民则更多是感到新奇,夹杂着对未来的些许期盼,希望这变革能带来更清的吏治、更轻的赋役。
各宗室府邸内,气氛压抑而复杂。
最初的震惊与失落过后,是强烈的不甘与愤懑。
他们之中,尤其是那些血缘较近自视甚高的,未尝没有人暗自期盼陛下能恢复某种程度的分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王侯,也能享有极大的自治权与荣耀。
始皇帝的断然拒绝和太子的新政,如同冰水浇头,彻底打碎了这种深藏心底的幻想。
但,当最初的激烈情绪过去,细细品味这“宗室考绩封爵制”,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庆幸感,又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因为陛下的意志无人能撼动,始终坚定郡县制。
以往连宗室爵位都少给,陛下的诸位公子们除了太子,没一个有爵位的。
亲生儿子尚且只有空头公子之名,别说他们这些旁系血脉了。
想想以往只能顶着一个空头的公子或公孙称号,而无实际爵位、俸禄和相应荣耀,如今至少有一条明确的、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获得的“宗爵”之路。
虽然考核是严格了些,虽然那五代改姓的规定如同悬顶之剑,但终究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一个保留部分特权与地位的通道。
这种既因分封梦碎而失落,又因新路开启而有点高兴的矛盾心态,在宗室中普遍存在,使得他们的反对,并未形成真正统一强大的力量。
而后宫里头有子嗣的妃嫔们,心情同样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一方面,她们为自己儿子彻底失去了分封为王侯的机会而感到深深的失落。
另一方面,新政又明确地给了她们儿子一条不必完全依赖陛下心血来潮的宠爱,而是可以凭借自身能力、学问去争取地位和荣耀的道路。
若能成才,通过考核,便可受爵,这无疑是一种更稳定、更长久的保障。
毕竟,陛下坚持郡县制度,坚决否定分封制度。
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宗室封爵新政其实也还好。
但想到儿子们即将面临的严格考核,又不免心生焦虑与紧迫感,开始严厉督促儿子学业,或寻访名师,或打探考核风向。
就在这怨言与期待交织、失落与庆幸并存的微妙时刻,皇后魏思宁开始行动了。
她深知,强硬弹压并非上策,疏导与转化方是根本。
首先,她于兰池宫椒房殿分批召见了那些德高望重却对新政忧心忡忡的宗室长辈。
没有选择庄严肃穆的正殿,而是在布置雅致、暖意融融的偏厅花房,备上清茶细点,以家礼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