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里又一批学员要出师了,老王团长让我带他们实地跑一趟。
这不,在米格走廊里熟悉路况呢。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这些娃娃兵都是好苗子,可得看紧点。
王栓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那些正从车上下来的年轻面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他想起自己刚入朝时的青涩,也想起那些永远留在朝鲜战场上的战友。
他压低声音,语气突然变得沉重:
师傅,您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让上面调来调去,专门给高炮部队运物资,朝鲜都快跑遍了。
绞杀战太狠了,咱们连里老人没剩几个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抬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擦汗还是擦别的什么。
这个动作让古之月心里一紧。
古之月心里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
他太明白老人没剩几个了是什么意思了。
那些曾经一起在缅北丛林里摸爬滚打的弟兄,那些在朝鲜雪原上同生共死的战友,如今都化为了冰冷的数字。
他想问问都有谁不在了,想知道老张、小李子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战场上,有些事不能细问,有些名字不能轻易提起,那会像揭开刚结痂的伤口,痛彻心扉。
你们也需要新司机了吧?
古之月转移了话题,努力让语气轻松些,
等这批学员毕业,我给你挑几个好苗子。
他拍了拍王栓柱的肩膀,感受着棉袄下坚硬的肩胛骨,
要机灵点的,还是稳妥点的?
王栓柱眼睛一亮,像是黑夜里的车灯突然打亮:
那敢情好!
师傅您眼光准,可得给俺留个机灵点的!
现在这路况,光会开车不行,还得会看天、会听声、会躲炮弹!
他搓着手,兴奋得像个孩子,
最好是像小四川那样机灵的,那小子上次...
他突然停住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小四川在上个月的运输任务中,为了引开敌机,连人带车冲下了悬崖。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只有寒风在耳边呼啸。
两人正沉默着,远处又传来卡车的轰鸣声。
一辆嘎斯51拖着尘土驶进兵站,开车的是个精瘦的汉子,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来,一口地道的河南话飘过来:
栓柱!跟谁唠嗑呢?
卸个货这么磨蹭,等着吃晌午饭呢?
古之月定睛一看,乐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二狗子!你个龟孙还活着呢!
俺当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孙二狗看见古之月,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满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老连长!俺滴娘哎!
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俺还以为你在后勤炊事班颠大勺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抓住古之月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