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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子牙设计收九公(1 / 2)

“姻缘前定果天然,须信红丝足下牵;敌国不妨成好合,仇雠应自得翩联。子牙妙计真难及,鸾使奇谋枉用偏;总是天机离预料,纣王无福镇乾坤。”

话说散宜生出了西岐城,径直来到商营。他走到旗门官面前,说道:“辕门的将校,请你向邓元帅通报一声,岐周派上大夫散宜生,有要事求见。” 军政官赶忙跑到中军帐禀报:“启禀元帅,岐周派上大夫有事求见。” 邓九公听后,心中疑惑,说道:“我与他们是敌国,为何派人来见我?必定是来说服我的,怎能让他进营,扰乱军心。你去告诉他,两国正处于争战时期,相见多有不便。” 军政官出了营门,把邓九公的话回复给散宜生。散宜生说:“两国相争,不阻拦来使,相见又有何妨。我此次前来,是奉姜丞相之命,有要事当面商议,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还请你再去通报一次。” 军政官又出营进营,把散宜生的话向邓九公复述了一遍。邓九公陷入沉思,这时,正印先行官太鸾上前说道:“元帅,不妨借此机会,让他进来。我们随机应变,看他到底说些什么,再从中想办法,有何不可。” 邓九公觉得此话有理,便命左右侍从请散宜生进来。门官走出辕门,对散宜生说:“元帅有请。” 散宜生下马,走进辕门,穿过三层鹿角,来到滴水檐前。邓九公迎了下来,散宜生恭敬地鞠躬,口称:“元帅。” 邓九公说:“大夫前来,有失远迎。” 两人相互谦让着行礼,后人曾专门夸赞姜子牙的妙计:“子牙妙算世无伦,学贯天人泣鬼神;纵使九公称敌国,蓝桥也自结姻亲。”

话说二人来到中军帐,分宾主坐下。邓九公说:“大夫,你我如今身处敌国,胜负未决,彼此各为其主,怎能徇私妄议。大夫今日前来,若是公事,就明说公事;若是私事,就说私事,不必花言巧语,白费口舌。我心意已决,宁死也不会被不实之言动摇。” 散宜生笑着说:“我与元帅既然是敌国,怎敢贸然求见。只是有一件大事,特来请元帅明示,并无其他。昨日我军擒获一员将领,乃是元帅的门婿。在盘问时,他提及此事。如今丞相不忍心立刻施以极刑,破坏人间恩爱,所以派我亲自来到辕门,恳请元帅裁决。” 邓九公听后,大吃一惊,问道:“谁是我的女婿,被姜丞相擒获了?” 散宜生说:“元帅不必装傻,您的女婿就是土行孙。” 邓九公听了,顿时满面通红,心中大怒,厉声说道:“大夫,我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婵玉,自幼丧母,我对她疼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怎会轻易许人。如今她虽已到婚嫁年龄,求婚的人众多,但我都觉得他们不是佳婿。土行孙算什么人,竟敢有此妄言。”

散宜生说:“元帅暂且息怒,听我细细说来。古人说,相女配夫,原本就不只是看门第。如今土行孙也不是无名小辈,他原本是夹龙山飞云洞惧留孙门下的高徒。因为申公豹与姜子牙有嫌隙,所以劝说土行孙下山,协助元帅征伐西岐。昨日他的师父下山,在城中擒获了土行孙,追问事情缘由。土行孙说,他虽被申公豹迷惑,但也是因为元帅将令爱相许,才有了这段姻缘。他一心为元帅效力,所以才偷偷进城行刺,想要尽快成功,这也是情有可原。昨日他被擒获后认罪,倒也不枉。只是他再三哀求姜丞相和他的师尊惧留孙,说‘因为这段姻缘,死不瞑目’。姜丞相和他的师尊都不肯放过他,我在一旁劝解,说‘怎能因为一时的过错,就断送人间好事’。于是劝姜丞相暂且留下他,我不辞辛劳,特地来拜见元帅,希望元帅能成全这段人间好事,成就儿女恩情。这也是元帅天地父母般的仁慈之心,所以我不避危险,特来求见,恳请元帅裁决。倘若元帅真有此事,姜丞相仍会将土行孙送还元帅,以成就姻亲,之后再决雌雄,绝无其他意思。”

邓九公说:“大夫,你不知道,这是土行孙的胡言乱语。土行孙是申公豹推荐给我的,担任我的先行官,不过是个普通的牙门裨将,我怎会轻易将女儿许配给他。他这是想借此偷生,侮辱我的女儿,大夫可别轻信。” 散宜生说:“元帅也不必坚决否认,此事必有隐情。难道土行孙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其中必定有缘由。想来是元帅在酒后赏功、怜才惜技之时,或许用一句话安慰过他,他便误以为真,才有了这般痴心妄想。” 散宜生这一番话,正好说中了邓九公的心事。邓九公不自觉地回答道:“大夫所言极是。当时土行孙被申公豹推荐到我麾下,我原本也不太看重他。起初让他担任副先行督粮使者,后来太鸾失利,他仗着自己有本事,改为正先行官。他首战擒获了哪吒,第二次擒获黄天化,第三次还擒住了姜子牙,只是被岐周众将抢了回去。土行孙进营后,我见他屡次出战获胜,便摆酒为他庆功,以尽朝廷奖赏功臣的心意。在饮酒过程中,他说:‘元帅,若是早用我为先行官,早就拿下西岐了。’那时我酒后失言,答应他:‘你若取了西岐,我就将婵玉许配给你为妻。’一来是激励他竭力为公,早日完成王事。如今他被擒,怎能又拿这话当借口,让大夫来回奔波呢?”

散宜生又笑着说:“元帅这话可就不对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婚姻之事,是人生大事,怎能当作儿戏。前日元帅说了这话,土行孙信了;土行孙又说了,天下人也都信了。这正所谓‘路上行人口似碑’,大家都会认为元帅是在为女儿择婿,谁会相信将军只是权宜之计,是为国家不得已而为之呢?这只会让令爱千金之躯成为人们的谈资,闺中秀女沦为众人的笑柄。万一不成全此事,让令爱落得个白头之叹,我实在为元帅感到惋惜。如今元帅身为商之大臣,天下孩童无不奉命。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还请元帅三思。” 邓九公被散宜生这一番话,说得默默沉思,无言以对。这时,太鸾上前在邓九公耳边悄悄说了一番话,邓九公听后,转怒为喜,说道:“大夫之言,甚是有理,我无不从命。只是小女自幼丧母,缺乏管教,我虽一时答应此事,但不知小女是否愿意。等我与小女商量后,再派人到城中回复。” 散宜生只得告辞,邓九公将他送到营门,两人分别。

散宜生回到城中,把邓九公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姜子牙听后,大笑道:“邓九公这点计谋,怎能瞒得过我?” 惧留孙也笑着说:“且看他怎么说。” 姜子牙说:“有劳散大夫,等邓九公派人来,再做商议。” 散宜生退下,暂且不表。

且说邓九公对太鸾说:“刚才虽然答应了此事,但到底该如何处置?” 太鸾说:“元帅,明日可派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去说,就说‘昨日元帅到后营与小姐商议,小姐已经答应。只是两国为敌,恐怕难以取信,必须姜丞相亲自到营中纳聘,小姐才肯相信’。姜子牙若不来便罢,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若是他肯亲自来纳聘,他必定不会有太多防备。这样一个人,我们很容易就能将他擒获。若是他带着将佐,元帅可出辕门迎接,到中军设酒筵款待,支开他手下的众将,预先埋伏好骁勇将士,等酒席间以击杯为号,就能像从口袋里取东西一样,轻松擒住他。西岐若没了姜子牙,不用攻打就会自行瓦解。” 邓九公听后,十分高兴,说道:“先行之言,真是神机妙算。只是这能言快语、随机应变之人,我知道非先行你不可。还请先行明日亲自前往,大事必成。” 太鸾说:“若元帅不嫌弃我无能,我愿意前往周营,让姜子牙亲自到中军来。不用辛苦征战,就能早早凯旋回军。” 邓九公大喜,一夜无话。

次日,邓九公升帐,命令太鸾前往西岐说亲。太鸾辞别邓九公,出了营门,来到西岐城下。他对守门官将说:“我是先行官太鸾,奉邓元帅之命,求见姜丞相,请为我通报。” 守城官来到相府,向姜丞相禀报:“城下有商营先行官太鸾求见,请丞相定夺。” 姜子牙听后,对惧留孙说:“大事要成了。” 惧留孙也暗自高兴。姜子牙对左右侍从说:“快去把他请来。” 守门官和军校来到城下,打开城门,对太鸾说:“丞相有请。” 太鸾急忙进城,来到相府下马,左右侍从进去通报。太鸾走进相府,姜子牙和惧留孙走下台阶迎接。太鸾恭敬地弯腰说道:“丞相在上,我不过是马前小卒,理应叩见,怎敢当丞相如此厚爱。” 姜子牙说:“彼此两国,都是宾主,将军不必过于谦虚。” 太鸾再三谦让,才敢坐下。彼此寒暄过后,姜子牙试探着说:“之前因为惧道兄擒获了土行孙,本打算斩首,他再三哀求,说‘邓元帅曾有联姻之约’,请求我暂缓他的死刑。所以我派散大夫到邓元帅中军,询问此事真假。倘若元帅真有此言,自然会放回土行孙,以成就他们的儿女之情、人间恩爱。幸好元帅答应了,等商议好后回复我。如今将军前来,元帅必定有话要对我说。”

太鸾欠身回答道:“承蒙丞相垂问,我怎敢不直言。如今我特奉主帅之命,向丞相多多拜上。主帅没来得及写信,只是主帅当日酒后答应此事,没想到土行孙被擒,竟把此事公开了。主帅也不好推辞。但主帅的女儿自幼丧母,主帅对她爱惜如珠。况且此事需要按照礼节来办。后天是吉日良辰,主帅希望散大夫和丞相能亲自率领土行孙前来入赘,以表示对这件事的重视,这样主帅也有面子,之后再面议军国大事。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姜子牙说:“我知道邓元帅是忠信之人。只是几次天子派征伐之师到此,我们都无法分辩,只能被强力相加。我们周一直怀着忠君爱国之心,并无叛逆之意,却不能在天子面前得到谅解,说起来都让人落泪。如今上天赐下这个机会,有了这段姻缘,或许能让我们的一腔心事,上达天子,向天下人表明。我们后天会亲自送土行孙到邓元帅行营,参加贺喜筵席。还请将军美言转达,姜尚感激不尽。” 太鸾谦逊地表示感谢,姜子牙便热情款待太鸾,之后太鸾告辞离去。

太鸾出了西岐城,来到商营营门前等候指令。左右侍从赶忙到帐中禀报,说先行官太鸾在营门等令。邓九公传令:“让他进来见我。” 太鸾走进中军帐,邓九公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太鸾便把姜子牙答应后天亲自前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诉说了一遍。邓九公听后,高兴得抬手加额,说道:“真是天子洪福,他这是自己来送死。” 太鸾提醒道:“虽然大事看似已成,但防备还是不能松懈。” 邓九公随即吩咐,挑选二百名身强力壮的军士,让他们各自暗藏短刀利刃,埋伏在帐外,只等听到击杯的信号,便一齐冲出来,不管是姜子牙还是他带来的众将,都一顿刀砍,剁成肉酱。众将士领命后纷纷退下。邓九公又命令赵升率领一支人马,埋伏在左营,等中军炮响,便杀出接应;还命孙红带领一支人马,埋伏在右营,同样等中军炮响,杀出接应;接着让太鸾与儿子邓秀,在辕门设法稳住姜子牙带来的众将;另外,吩咐后营的小姐邓婵玉,带领一支人马,作为三路接应使。邓九公安排妥当,专等后天行事。左右将佐都去做准备,暂且不表。

且说姜子牙送太鸾出府后,回来与惧留孙商议,说:“必须如此这般,大事才能成功。”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三天。前一天,姜子牙命杨戬乔装打扮,暗中跟随自己。杨戬领命而去。姜子牙又挑选了五十名精壮有力的士卒,让他们装作抬礼的脚夫,辛甲、辛免、太颠、闳夭等四贤八俊,充当左右接应之人,他们都各自暗藏利刃。姜子牙还命令雷震子、黄天化率领一支人马,去抢夺对方的左哨,杀入中军接应;又让哪吒、南宫适带领一支人马,抢夺右哨,杀入中军接应;金吒、木吒、龙须虎则统领大队人马,负责救应抢亲。姜子牙将这些安排都悄悄吩咐下去,让众人出城埋伏,暂且按下不表。这一番谋划,有诗为证:“商营此日瑞筵开,专等鹰扬大将来;孰意子牙筹画定,中军炮抢娇才。”

且说邓九公在这天与女儿婵玉商议,说:“今日姜子牙送土行孙来入赘,实际上是我们赚姜子牙出城,好将他擒获,成就大功。我与诸将都已经吩咐妥当,你要把掩心甲紧紧束好,准备接应抢将。” 女儿邓婵玉点头应允。邓九公升帐,吩咐手下人铺毡搭彩,等候姜子牙等人到来,暂且不表。

且说姜子牙在这天,让诸将都装扮停当。他把土行孙叫到跟前,下达指令:“你和我们一同前往商营,等我这边号炮一响,你就立刻冲进后营,抢夺邓小姐,这是要紧事。” 土行孙领命。到了午时,姜子牙先让散宜生出发,随后自己才出了城,朝着商营进发。散宜生先来到辕门,太鸾上前迎接,然后去禀报邓九公。邓九公赶忙下阶,到辕门迎接。散宜生说:“前日承蒙元帅应允,如今姜丞相已经亲自押礼,带着令婿前来,特地让我先来通报一声。” 邓九公说:“有劳大夫往返奔波,容我日后再行感谢。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如何?” 散宜生说:“恐怕这样会惊扰元帅,不太方便。” 邓九公说:“无妨。”

众人彼此等候了许久,邓九公远远望见姜子牙骑着四不象,带领着脚夫,一行不过五六十人,都没有穿戴甲胄,也没拿兵刃。邓九公看罢,心中暗自欢喜。只见姜子牙和众人走到辕门。姜子牙见邓九公、太鸾和散宜生都在等候,连忙下马。邓九公迎上前,拱手行礼,说:“丞相大驾光临,我没能远迎,还望恕罪。” 姜子牙急忙回礼,说:“久仰元帅盛德,我姜子牙一直无缘结识,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时,惧留孙和土行孙上前行礼。邓九公问姜子牙:“这位是?” 姜子牙说:“这是土行孙的师父惧留孙。” 邓九公赶忙客气地说道:“久仰仙名,一直未能拜识,今日有幸相见,真是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 惧留孙也连忙称谢。彼此一番谦让后,众人走进辕门。

姜子牙睁眼仔细观察,只见里面大摆筵席,结彩悬花,布置得极其华美。这场景如何描述呢?有诗为证:“结彩悬花气象新,麝兰香霭衬重茵;屏间孔雀千年瑞,色映笑容万谷春。金鼓两旁藏杀气,笙箫一派郁荆榛;孰知天意归周主,千万貔貅化鬼磷。”

话说姜子牙正在观看筵席,猛然间看到两边有杀气升腾,他立刻明白其中的缘由。于是,他给土行孙和众将使了个眼色,众人领会了他的意思,都快步走到帐前。邓九公与姜子牙等人行完礼,姜子牙命左右脚夫呈上礼物。邓九公刚接过礼单看完,只见辛甲悄悄取出信香,迅速点燃了抬盒内的大炮。只听 “轰隆” 一声炮响,仿佛地崩山塌一般。邓九公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脚夫们一拥而上,各自取出暗藏的兵器,朝着帐中杀来。邓九公措手不及,只得往后逃跑。太鸾和邓秀见情况不妙,也跟着往后逃窜。这时,四下里埋伏的士兵一起冲了出来,喊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