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蕴俊美的侧颜，平儿秀眸渐渐迷离，盛满了倾慕、信赖和难以言说的柔情。
她也不再害怕脚下的虚空和高速的移动，反而开始觉得，这趟夜行十分刺激，且带着独属于他们两人的、难以言喻的甜蜜。
甚至，一个荒唐又美好的念头悄悄滋生：
如果能一直这样，被他抱着，飞越万家灯火，摆脱一切世俗束缚，该有多好……
沈蕴敏锐地感受到了怀中佳人情绪的变化，从最初的紧绷畏惧，到逐渐放松，甚至身体不再僵硬，反而柔软地依偎着他。
抽空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正好捕捉到她痴痴凝望自己的眼神和唇角那抹笑意。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沈蕴也回以她一个温柔而令人安心的笑容，搂住她纤腰的手臂也微微加重了几分力度，并柔声提醒道：
“平儿，别害怕，前面就是荣国府了，我们快到了。”
平儿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荣国府轮廓，在夜色中更显颓败寂寥。
而沈蕴的话，让她心里熨帖极了，被全心信赖和呵护的感觉充盈着。
朝着沈蕴绽放出一个明媚而依赖的莞尔笑容，用力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嗯，有爷在，妾身永远不怕！”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对沈蕴毫无保留的浓浓情意和绝对信任。
平儿以前只是王熙凤身边一个得力却终究困于后院的助手丫鬟，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深宅内院中度过，行动范围有限。
见识也仅限于于院墙之内，她哪里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心上人如此搂抱着，在京城寂静的夜空下，飞跃重重屋宇，如同鸟儿般自由穿行。
这种情景，她此前别说想象了，就是连做梦，都未曾梦到过如此奇幻而浪漫的场景。
此刻，现实中带给她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个强大又温柔的郎君。
这份经历，注定将成为她生命中永远无法磨灭的、闪烁着奇异光彩的记忆。
然而，美好的体验总是短暂的，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没一会儿，沈蕴已经凭借着绝佳的方位感和轻功，搂着平儿，悄无声息地越过荣国府高大的院墙，精准地落在了贾琏、王熙凤二人曾经居住的、如今已彻底空置荒废的院落中。
足尖点地时，只带起几不可闻的微尘，连院中疯长的野草都未曾惊动。
平儿还沉浸在方才御风而行、心神俱醉的奇妙感受中，此刻双脚骤然踏上实地，那份漂浮感消失，让她从短暂的迷离中清醒过来。
下意识站稳，借着远处廊下微弱昏黄的光线，她环顾四周，逐渐辨认出了这个她曾生活多年无比熟悉的院落。
那株她曾在下头做针线的老槐树，如今枝桠横斜，更显狰狞，那方她曾打理过的花圃，如今只剩枯草与瓦砾，那紧闭曾经人来人往的正房门窗，如今黑洞洞的，像一张张无言哀叹的嘴……
认出了这里后，平儿原本因方才经历而放松，甚至带着嫣然笑意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明媚被凝重取代，笑意在唇角凝固、消失。
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复杂难言的记忆。
有初入贾府时的忐忑，有陪伴王熙凤时的忙碌与风光，也有作为通房丫鬟的隐忍与无奈。
而更多的是贾琏的荒唐无情，那些压抑、委屈、甚至心惊胆战的痛苦记忆，让她印象尤为深刻。
这里见证了她的青春，也禁锢了她的自由，这里有她付出的忠诚，也有她咽下的苦涩。
原本，她以为自己此生或许再也不会踏入这个充满矛盾回忆的地方。
这里属于她的过去，一个并不愉快的过去。
却没想到，因为沈蕴，她还是回来了，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看着眼前熟悉却又因彻底荒废而变得陌生的院落，月光下断壁残垣般的凄凉景象，与她记忆中曾经灯火通明、仆役穿梭的琏二奶奶院重叠又撕裂。
平儿心中唏嘘不已，五味杂陈，有物是人非的苍凉，有对往昔的复杂追忆，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感慨，种种情绪交织翻涌，难以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
静静伫立原地，夜风吹动她的衣摆，也仿佛吹动了积满尘埃的往事。
“侯爷！”
就在这时，一声空灵飘渺、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似在耳边轻唤的女声，突然打破了院落的死寂。
也将平儿从沉湎的唏嘘回忆中猛地拉了回来，心头一跳，急忙循声扭头看去。
只见在院落中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一个半透明身着素白衣裙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又似月光凝结的雾气，缓缓浮现出来，逐渐清晰。
见其身姿婀娜，面容绝美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愁与苍白，正是秦可卿。
秦可卿原本是打算夜里飘去沈蕴府邸附近等候、伺候，没想到刚准备出荣国府，就敏锐地感知到沈蕴的气息出现在了，便忙不迭地赶了过来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