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也会从中经营一些体己,为自己谋些好处,这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只是那次借着宁府大丧的由头和珍大爷的放权,捞得比平日更顺手些。”
听了这话,沈蕴心中了然。
难怪王熙凤那时对协理宁国府如此上心积极呢,原来除了扬名立威、展示能力之外,她自己也能从这庞大的丧事开支和物资调度中捞取丰厚的油水。
想想也是,以王熙凤那精明过人、锱铢必较、处处算计的性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亏本的买卖?
贾珍请她帮忙,固然让她长了脸,掌握了权,但若没有实质性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仅凭贾珍一句空泛的承诺,恐怕还不足以让精明的王熙凤真正动心并全力以赴。
那时的王熙凤看得分明,贾珍为了秦可卿的丧事,可谓是不惜代价,倾其所有,只求最贵最好最风光。
有了贾珍这种近乎疯狂的不差钱态度和放权承诺,精明的王熙凤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和利润有多么巨大。
采买物资、雇请僧道、置办酒席、赏赐下人……每一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
而她只需要在账目上稍作手脚,或是与经手的管事、外面的铺子达成默契,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泼天的流水银钱中,捞取数目可观的油水,落入自己的私囊。
也难怪,后来在弄权铁槛寺一节中,水月庵的老尼姑净虚向王熙凤说起张金哥婚事,张家愿意奉上三千两银子求她插手时。
王熙凤最初表现得颇为倨傲不在意,还说什么‘便是三万两,我此刻也拿得出来’。
想必那时,她已经借着协理秦可卿丧事的东风,从中捞取了极其丰厚的油水,私房钱鼓胀。
是真的有些看不上张家那‘区区’三千两银子了,所以才那般作态,不过,最终却还是贪心不足,应承了下来。
这时,又听平儿将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揭露一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她经营得来的这些体己,包括平日里放印子钱收取的利钱,以及其他一些不好明说的进项,都藏在她住的正房里,一个靠墙的紫檀木立柜后方。”
“那柜子后面,被改造成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小隔间,入口就在柜子内壁,有机关控制,外人绝难发现。”
“这个隔间,是她最大的秘密,连贾琏都不知道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因为许多银钱账目、贵重物品的存取,需要我帮她料理和记录。”
说到这里,平儿看向沈蕴,继续说道:
“此前,我跟着爷去风羽卫诏狱里探望她时,曾经询问过她,她则叮嘱我,说她房内那个隔间里的东西,都是她这些年来一点点攒下的,是留给大姐儿将来的一份保障,是给大姐儿准备的嫁妆。”
“她千叮万嘱,说现在无论多难,都绝对不能动那里面的东西,要等大姐儿长大成人、出阁之时,再悄悄拿出来。”
平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对旧主最后一点母性安排的感慨,也有一丝无奈。
片刻后,又接着肯定地说道:
“那时,她从东府天香楼里收拣回来的、认为值钱的体己物件,按照她的习惯,定然也都放在了那个隐秘的隔间之中,与其他财物一同收藏。”
“所以,爷您问的那幅《海棠春睡图》,如果当初真的在天香楼,又被奶奶收了起来,那么,十有八九,如今就藏在她房中那个小隔间里!”
沈蕴听了平儿这一番坦诚而详细的叙述,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既感慨又激动。
感慨于王熙凤的精明算计与深谋远虑,竟和贾母、王夫人一样,都有自己的私库或小金库,而且藏得如此隐秘,连丈夫贾琏都瞒过了。
利用职权,从宁国府的丧事中捞取好处,又将放印子钱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做得隐蔽。
却也因此误打误撞地,在贾家败落、自身入狱之前,竟为她唯一的女儿巧姐,提前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和物件作为未来的保障。
这份为母的算计,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既可悲又有一丝可怜。
同时,沈蕴也激动于平儿终于说出了最关键、最直接的线索。
秦可卿推断,《海棠春睡图》应该还在荣国府内,未曾彻底流失。
如今,结合平儿刚刚的回忆,王熙凤曾借着协理宁府的机会,将秦可卿所居天香楼的陈设收了起来。
那么,这幅画极有可能被王熙凤当作“值钱体己”一并收走了,而且大概率真的就藏于她房中那个隐秘的小隔间里。
这条线索,比去问狱中的王熙凤更加直接,也更加可靠,找到画的可能性极大!
沈蕴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握住平儿的手紧了紧,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好平儿,谢谢你,你提供的这个消息,对我至关重要,待我找到这幅画,定好好奖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