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沈蕴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平儿推断出,沈蕴昨夜外出,必然不仅仅是探查,只怕还去见了某位女子,并且有过颇为近距离的接触,否则这香气不会沾染到他衣袍上,连晨风都未能完全吹散。
这个发现,让平儿微微蹙眉,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跟在沈蕴身后,目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心想着,侯府之中,如今已有林姑娘、宝姑娘这般神仙似的可人儿,还有三春姐妹等各有千秋的娇媚姑娘,更别说那些对他倾慕有加的丫鬟们。
侯爷身边环绕的佳人已如此之多了,为何……为何还要在深更半夜,独自外出,去私会别的女人呢?
这念头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涩意,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不知那女子是何人,是否会给沈蕴带来麻烦,又会否影响到府中现有的和谐。
不过,转念之间,平儿又将诸多想法抛之脑后,不再多想。
她素来是个明白人,深知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沈蕴是主,她是妾室,更是某种意义上被沈蕴庇护收留的人。
沈蕴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和考量,绝非她能置喙,况且,沈蕴待府中众人,包括她自己,已是极好,并非滥情之人,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多想无益,反而徒增烦恼。
平儿轻轻舒了口气,收敛了所有心绪,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温顺平和,只是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稍稍放慢了些,拉开了与沈蕴之间原本就不算近的距离。
这时,沈蕴已步履匆匆地来到了林黛玉院上房。
院中洒扫的小丫鬟见了他,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垂首行礼:
“见过侯爷!”
比起之前,丫鬟们此刻的态度明显更加恭谨规矩,不似之前那般随意亲近了,显然沈蕴身份地位提高,下人们越发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蕴却依旧如以前一样,并未因此摆出更高的架子,只是微微摆手,声音平和:
“不必多礼。”
脚下却未停,快步穿过明间,径直朝着里面的卧房走去,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林黛玉也早已听到了外间的声响和丫鬟的问安,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紫鹃为她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
听到沈蕴的脚步声,竟不顾紫鹃还拿着玉梳,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外衫都还未披上,便急匆匆地起身,甚至带倒了旁边一个小梳子,也浑然不觉,就这么迎了出来。
两人在卧房门口几乎撞个满怀。
看到沈蕴的瞬间,林黛玉那双原本盛满了忧惧、一夜未得安宁的秋水明眸,骤然亮了起来,随即,那一直悬在半空、惴惴不安的心,仿佛瞬间找到了归处,彻底安定下来。
甚至忘了周遭的一切,只是紧紧凝视着他,仿佛要确认他是真实完好地站在眼前,樱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后怕:
“哥哥……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千言万语的担忧。
沈蕴看到她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眼圈下有一层淡淡的青影,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更显出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便知平儿说的没错,林黛玉昨夜恐怕因担心他而彻夜未眠呢。
心疼与自责瞬间涌上心头,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当即握住林黛玉微凉的柔荑,触手一片冰凉,更让他心揪了一下。
牵着她,走到屋内一旁的绣墩坐下,自己也挨着她坐在一旁,目光始终不离她的脸,声音放得极柔:
“妹妹,我没事,一根头发丝都没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顿了顿,抬手轻抚过她眼下淡淡的阴影,语气充满了疼惜:“倒是妹妹你看看这眼睛,昨夜可是一眼都没合?”
林黛玉本想撒个善意的谎,比如睡了片刻或是起得早些,好让他不要担心。
可当她抬起眼帘,看到沈蕴满脸毫不掩饰的关切,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担忧和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易碎瓷器。
这目光,让她只觉得满心都被一种踏实而汹涌的幸福充盈着,那点小小的谎言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微微垂下羽睫,便也实话实说了,声音轻细,带着点被看穿的赧然:
“昨日哥哥说有事出门,却没说究竟是何事,身边也没带其他随从护卫,只身一人,我……我实在放心不下,心里七上八下的,故而未曾休息。”
特意省略了那些辗转反侧、胡思乱想、听到一点风声就惊起的细节,但那份深切的忧虑已表露无遗。
沈蕴听了,心中更是既惭愧又心疼得无以复加,急忙伸出双臂,将她纤瘦的身子轻轻搂入怀中,手臂收拢,给予她坚实温暖的依靠。
用轻柔却有一丝怪责的语气说道:
“胡闹!昨天我出门前不是说了么,最多一夜,无论如何天亮前必定回来,你怎得这般不听我的话,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虽是怪责,但那语气里没有半分真正的怒气,只有满溢的心疼和懊恼,环抱着她的手臂也充满了保护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