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鸳鸯已不同于往日了(1 / 2)

贾母院上房。

晨光透过细密的茜纱窗,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朦胧亮堂。

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味,却压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腐与焦虑。

此时的贾母已经醒来,正端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雕花梳妆台前。

众多丫鬟围着她,手忙脚乱地服侍她穿戴梳妆。

一个小丫鬟正颤巍巍地试图将一支赤金点翠的寿字簪插入贾母梳得紧绷的发髻,却因紧张而角度微偏。

“哎呀!”

贾母猛地一偏头,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惯有的威严:

“轻一点!蠢货,戴歪了看不到吗?戳得我头皮生疼!”

不满地瞥了一眼铜镜中那略显歪斜的发簪,烦躁地挥了挥手:

“真是没用!一个个毛手毛脚的!鸳鸯呢?怎么还不见她来?”

这已经是她今早第三次询问鸳鸯的踪影了,语气一次比一次焦躁不耐。

习惯了鸳鸯的稳妥细致,眼前这些丫鬟的笨拙显得格外难以忍受,尤其是在她心神不宁的此刻。

琥珀正捧着一件姜黄色缠枝莲纹的缎面外衣站在一旁,闻言连忙朝门口张望,恰好看到鸳鸯捧着妆奁盒,步履平稳地掀开帘子进来。

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声音也清脆了几分,像是找到了救星:

“老太太,您瞧,鸳鸯来了!”

贾母一听,几乎是立刻跟着扭头朝门口望去。

当她的目光落在鸳鸯身上时,却顿时愣住了,那双阅尽世情的浑浊老眼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惊疑与审视。

眼前的鸳鸯,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比甲配月白裙衫,头发也梳着平日的样式,一丝不乱。

但在贾母看来,眼前的鸳鸯却似乎大变了样。

那并非衣着发式的改变,而是一种更微妙、更深入的气质流转。

贾母毕竟在深宅中浮沉数十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尤其是形形色色的丫鬟婆子,从战战兢兢的新人,到油滑偷懒的老仆,再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她见得太多太多了。

此刻,在贾母看来,鸳鸯肯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化。

一夜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破土而出,让这个她看了十几年,以为完全掌握在手中的大丫鬟,有了某种巨大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鸳鸯的眉眼似乎开阔了些,少了些往日那种时刻紧绷小心翼翼的恭顺,眉宇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静,甚至是一点点疏离。

走路的姿态依旧恭敬,却多了几分不疾不徐的从容,仿佛脚下踏着的不是这摇摇欲坠的贾府地面,而是某种更坚实的所在。

最明显的是她的眼神,清澈依旧,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第一时间急切地迎上自己的目光,带着十足的敬畏和随时准备听从吩咐的专注。

此刻她的目光平和,甚至有些淡然,扫过屋内众人时,竟让贾母有种错觉,那目光里带着俯瞰众生般的平静。

鸳鸯一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贾母那异常审视的目光,以及周围丫鬟们投来的、带着好奇与几分探寻的视线。

然而,她心中已无清晨被琥珀撞破时的慌乱,面色如常,甚至唇角还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十分坦然地迎着贾母的打量。

款步来到贾母面前,先是朝着贾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随即一边示意那个还拿着发簪、手足无措的小丫鬟退下。

一边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玉梳,亲自站到贾母身后,动作轻柔地开始为贾母梳理那有些散乱的发丝,口中同时告罪:

“老太太恕罪,今儿起来时,不知怎的,身子有些乏,多偷睡了一会儿,竟迟来了,是奴婢的不是。”

这话承认得干脆,理由也给得寻常,语气里却少了往日生怕主子怪罪的惶恐不安。

贾母通过铜镜,看着身旁鸳鸯低垂的眉眼和沉静的侧脸,心中那股异样感更加强烈。

没有立即接话,任由鸳鸯灵巧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沉默了几息,贾母才意味深长地开口询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探究:

“鸳鸯,昨夜没发生什么事吧?”

说话间,从镜中紧紧捕捉着鸳鸯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我怎么瞧着你今天…不一样了?”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鸳鸯正在梳理发丝的手微微一顿,那极其短暂的迟滞几乎难以察觉,梳齿在空中停留了刹那。

但片刻后,她便恢复了动作,继续流畅地梳理着,仿佛那瞬间的停顿只是调整手势。

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迎向铜镜中贾母审视的眼睛,坦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