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盛京龙怒(1 / 2)

盛京的冬夜,寒得能冻裂石头。八角楼里炭火烧得旺,铜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四壁的明黄色帐幔忽明忽暗。皇太极坐在铺着貂皮垫的宝座上,手里捏着多尔衮从北京快马送来的奏报,羊皮纸被他攥得发皱,边角都卷了起来。

“哐!”

他猛地将奏报砸在案上,案上的鎏金香炉被震得跳了跳,香灰簌簌落在明黄的案布上。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咳得身子直晃,肩膀抖得像筛糠,索尼慌忙递上参茶,青瓷茶杯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一把挥开——“啪嚓”一声,茶杯在金砖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索尼的石青色官靴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奏报上“岳托谋逆,已就地正法”那行字。

“谋逆?”皇太极喘着粗气,声音里淬着冰,“岳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性沉稳、待人宽厚,对我这个叔父最是忠心,他会谋逆?多尔衮这小子,编瞎话都不会编得圆些!”

案头还压着几封密报,是他特意安排在多尔衮身边的几个暗装冒死送回来的,油纸包着的信纸都被血浸透了大半。最上面那封,字迹歪歪扭扭,墨迹里混着泪痕:“汗王明鉴!十四贝勒连夜带兵围岳托旗主府邸,杀岳托,血流成河……次日诈称染时疫,烈火焚尸以灭迹……”

“血流成河……”皇太极重复着这四个字,指腹摩挲着密报上暗红的血渍,忽然想起岳托少年时的模样——那年他才十二岁,跟着自己在雪地里追野兔,冻得鼻尖通红,却非要把最大的那只塞给自己,说“汗叔比我更需要补身子”。如今,那个孩子……

“汗王息怒!”索尼“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龙体要紧!十四贝勒许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并非有意……”

“无意?”皇太极猛地一拍案,案上的砚台被震得翻倒,墨汁泼出来,染黑了那份“捷报”,“他是有意!八万人马交给他,是让他去中原劫掠人口、钱粮滋养我关外,不是让他在京师杀自己人!岳托是镶红旗旗主,他说杀就杀,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汗王?!”

他起身踱了几步,龙袍的下摆扫过炭盆,溅起一串火星,落在地上烫出几个黑印。这两年他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咳得越来越重,太医说肺腑积了寒,得静养,可多尔衮这小子,偏在这时候给他捅刀子。

可惜,自己的长子豪格性子莽撞,仗着是嫡子,在军中横冲直撞,没少得罪人。多尔衮呢?聪明、狠辣,手里握着镶白旗的兵权,这些年暗中到处收买人心、招兵买马,野心早就藏不住了。自己多次借故罚减他手下的牛录、牛羊、钱粮,可是自己要是哪天走了,豪格哪是多尔衮的对手?

“必须趁我还有口气,”皇太极低声自语,指节捏得发白,“得把多尔衮的爪牙先剪了。”

“范文程!”皇太极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让他滚进来!”

范文程从偏殿小跑进来,棉袍上还沾着雪,鞋帮子都湿透了——他刚从城外的庄子回来,那里圈着多尔衮麾下将士的家眷,哭喊声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臣……臣在。”他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额头上的汗珠混着血水往下淌。

“多尔衮在奏报里说,请我去北京‘定鼎中原’?”皇太极转过身,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直刺范文程,“他打得什么算盘,你会不清楚?”

范文程的额头抵着地面,声音抖得像筛糠:“臣……臣愚钝。但臣方才去庄子里看了,那些家眷都……都安好,只是……只是有几个刚出生的娃娃,冻得直哭,他们娘抱着娃,跪在雪地里求见汗王……”

“安好?”皇太极冷笑一声,笑声里裹着血腥味,“等他们知道自己男人成了多尔衮的私兵,看还安不安好!”他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弓成了虾米,索尼赶紧上前替他顺背,却摸到一手黏腻的温热——是血。

“汗王!”索尼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掏出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拭。

皇太极摆了摆手,把染血的帕子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你去北京。”

范文程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带着我的令牌去。”皇太极从腰间解下一块龙纹令牌,扔在范文程面前,令牌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告诉多尔衮,岳托的事,我暂且记下。让他把搜刮的明官家产运一半回盛京,再把镶红旗剩下的人交出来,由我亲自安置——少一个人,少一两银子,我都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