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坐在酒桌对面的,自是夺舍了黑鸦李失真的那亡魂本尊。
只见其拱拱手道,
“李兄,我叫潘安,祖籍参州人,自古渡国学本事归来。”
“哦……潘安啊?典籍所载,说这前朝有个叫潘安之人,长相俊俏到没边了,你取个这名儿,咋叫人看着有点磕碜。”李龛实话实说道。
“……”
潘安摇了摇头,
“幼时我出生时候,我娘说我长得像个死猴子,便要拿我换一麻袋的土豆吃。
可谁知道,那人家却说我不值一麻袋!”
“……”李龛有些绷不住。
“最后,我娘……或者说我那生母,将我以一篮子土豆的价码,卖给了参州一壶有钱人家。
不过卖进去不是当儿子,而是当孙子。”
“孙子?那也不错了。”李龛道。
“不是真孙子,而是活得像孙子。”潘安啜泣。
“……”
“咋回事?”
“我是童工,打小就干苦力,还因长得丑,被人欺负。
那一家主母说,她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孩儿。
便给我赐了个名儿,叫我潘安。
结果越长大,越丑。”
“……”
“再往后,我得了痢疾,那潘家以为我得了什么邪病,便给我打发了。临了时候,那潘家主母给了我三两银子,一两白太岁。
那年我才五岁。她告诉我,她说丑孩儿命数虽烂,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说我就算死外头了,也早点给自己买个席子,不至于曝尸荒野。”
潘安说着,闷了两口酒水。
“我在潘家虽然活得像狗,可总有人拿我当人。
后来我真的快死了,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古渡国……
我一辈子都想改名,便学了古渡的破命之术。
道行渐涨,再回来时候,也便成了如今这般。”
李龛眉峰微动,“去过潘家了?”
潘安点点头,“去了,那主母被小妾害死了,下人说,主母的皮都被挂在核桃树上,晒了好久都没干。
直到我去了,跟那主母点了几炷香,说了几句好话,她的皮囊终于干了。”
李龛点点头,“尸首不腐,容易化僵,魂化祟,你也算帮她解脱了。”
潘安接着道,“潘家主母,于我有恩。
于是我发动咒术,杀了潘家所有人。”
李龛吸了口气,“按大乾律法,你该死的。”
潘安挠了挠头,憨笑一声,
“是啊,李兄,我就是怕死,这不现在来对那血髅老祖起了心思嘛……
给这畜生玩意杀了,便能将功补过了。”
李龛沉默半晌。
手里那书簿终于合上。
“老实讲,我不爱看书,我喜欢打架。”
潘安抬起头,“可李兄看着就像一个读书人。”
李龛摇头。
“读书人不好。”
“我读了太多的书,晓得很多腌臜不腌臜的道理。
可拳头不硬,本事不高,遇到歹人,和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尤其……是在这个世道。”
潘安张了张嘴。
他不懂。
镇仙李家的后人,全天下除了皇亲国戚外最尊贵的存在,哪里能有什么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