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袁易看完书信,他抬头问薛宝钗:“你是否意欲让你母亲与哥哥进京?”
薛宝钗斟酌词句,道:“妾的母亲在信中说得有理。母亲与哥哥进京,可与妾彼此照应,便于生意上的事情。江宁薛家旁支亲族,也着实让母亲不安稳。而宝琴妹妹既已许了四爷,早日进京也好。”
她顿了顿,偷眼观察袁易神色,见他并无不悦,才又道:“另外,不瞒四爷,妾在这里,身边连个娘家人都没有,难免常思念母亲与哥哥,还有宝琴妹妹。”
袁易听罢,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便叫你母亲携你哥哥与宝琴进京罢。”
薛宝钗心中大喜,如释重负,忙起身行礼谢恩:“谢四爷恩典。”
袁易想要说一说管教薛蟠的事儿,不过,他略一犹豫,还是暂且将此事按下不提。
他自然知道,薛蟠进京后,若不严加管教,必会混闹惹事,甚至给他造成麻烦。在他看来,薛蟠的本性不算坏,主要是因父亲早亡,母亲娇惯,才成了呆霸王和薛大傻子。而他打算,待薛蟠进京,便好好管教薛蟠,甚至打算将薛蟠送进军中历练。在那军纪严明之地,磨去薛蟠的纨绔习气。
薛宝钗此刻不知道袁易竟有了将薛蟠送入军中的想法,否则,她可能就不会让薛蟠进京了……
袁易心中又想到:“景昀端要进京将功赎罪了,连薛姨妈、薛蟠、薛宝琴都要进京了,而秦可卿正在府上后院住着,等着过门……看来我这家中的内宅要起波澜了!”
……
……
翌日一早,天色方晓,薛宝钗房中已是灯火通明。薛宝钗早早起身,伺候袁易洗漱并更换郡公服饰,她手法娴熟,举止轻柔,为袁易系上金黄绦带时,纤纤玉指翻飞,似蝴蝶穿花。
袁易见她眼下犹带倦色,温言道:“昨夜未曾安睡?”
薛宝钗笑道:“劳四爷挂心,妾只是想着母亲与哥哥进京之事,一时兴奋,难以成眠。”
二人一同用了早饭,席间不过说了些家常闲话。
用罢早饭,薛宝钗将袁易送出院门,直到袁易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转身回房。随后,她整理了妆容,前去给夫人元春请安,然后又回到房中。
此时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
薛宝钗走到书案边,命莺儿研墨。一方端石砚台是袁易以前所赐,墨是上好的松烟墨,磨出的墨汁乌黑发亮,泛着淡淡的清香。
薛宝钗铺开信笺,提起狼毫笔,略一沉吟,便落笔写起了给母亲的家书。字迹工整秀丽,恰似她为人处世,处处透着稳重:
“母亲大人尊前:女儿宝钗敬禀。昨日得母亲手书,欣悉母亲欲携兄长、宝琴妹妹进京,女儿欢喜不尽。昨日已禀明郡公爷,蒙爷恩准,允母亲等进京团聚……”
写到这里,她笔锋一顿,略一沉思,又继续写道:“此番进京务必多带些随从护卫,务必注意安危。忆及前年母亲进京时,在运河上遭遇凶悍水匪,险些酿成大祸,女儿至今思之犹有余悸。况且,近日直隶遭遇水患,流民未安,路上恐不太平……”
写到此处,薛宝钗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前年的惊险一幕:那时薛家人乘船进京,在运河上遭遇水匪,幸得袁易路过解救,她也因此才许为袁易的妾室。
她蘸了蘸墨,又细细叮嘱:“母亲可多雇些可靠镖师随行,宁可多费些银钱,也要保得平安。沿途若见情势不对,切记不可贪赶路程,当寻稳妥处歇息。江宁至神京,路途遥远,万望保重!”
写到这里,薛宝钗又想起堂妹薛宝琴。虽说这位堂妹没少随她父亲出远门,毕竟年纪尚小,需格外照应。于是又添了几句:“宝琴妹妹年少,母亲需多加照看。京中气候与江南不同,宜多备些衣物。”
不知不觉,已是满纸叮咛。
薛宝钗将家书从头至尾细看一遍,见无疏漏,这才小心折好,装入信封,又仔细封缄。
随即,她命莺儿去唤来了一个仆妇,将书信交给了仆妇,郑重嘱咐:“你将这书信送到谢季兴处,就说是我吩咐的,让他派人尽快送往江宁,交到我母亲手里。”
仆妇接过书信,小心收在怀中:“姨奶奶放心,我这就去。”
薛宝钗又叮嘱:“路上小心,莫要耽搁。”
待仆妇离去后,薛宝钗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晴日风景,想到不久后就能与母亲、兄长、宝琴妹妹团聚,心中自是欢喜。
然而,当她想起兄长薛蟠的性子和作风,又不由担忧起来,怕薛蟠进京后惹事。于是打算着,待薛蟠进京,自己须得让母亲对他严加管束,自己也该多盯着他些,以免他惹出祸事来。
莺儿见她忽然神色不宁,好奇地问道:“姨奶奶在想什么?脸色怎忽然不好了?”
薛宝钗淡淡道:“没想什么。”
有些心事,哪怕是莺儿,她也不愿说。
这时,忽见小丫鬟杏儿进来禀报:“姨奶奶,景姨奶奶来了。”
薛宝钗忙整了整衣裳,携莺儿到门口相迎。
景晴笑着走近薛宝钗,今日她穿着一件杏子红的绫裙,衬得她越发娇艳。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景晴却对薛宝钗笑道:“薛妹妹今日气色真好。”又道,“我带来一些上等的龙井,特来请妹妹品尝。”
薛宝钗将对薛蟠的担忧暂且按下,当下与景晴一起品茶闲话,表面上亲亲热热,实则各怀心思。
这府中内宅,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是暗流涌动。
不知这内宅的格局,未来会有着怎样的变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