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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忠顺王府,理郡王府(1 / 2)

已是七月中旬,神京城里暑气渐消,早晚已有了几分秋意。

这日正值晴空万里,忠顺亲王在府中摆筵席,特邀理郡王袁晳过府饮宴听戏。

忠顺王府朱门高耸,殿宇巍峨,门楣上悬着“忠顺王府”泥金大匾。袁晳的大轿入了府内才停稳,一个大太监趋步上前,打起轿帘,恭请袁晳下轿,径往后园水榭。

水榭四面临风,铺着猩红洋毯。此时丝竹悠扬,唱戏声咿咿呀呀,正在上演新排的《牡丹亭》。

忠顺亲王坐在主位,身着缂丝常服,虽年近五十,因养尊处优,面色红润如三旬之人。左下首坐着理郡王袁晳,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缂丝长衫,腰系羊脂玉带,温文尔雅。四周还坐着十余个文人清客,谈笑风生。

“晳哥儿,你尝尝这酒。”忠顺亲王举杯道,腕间沉香手串随着动作轻晃,“这是江南新贡的,清香甘醇。”

袁晳忙举杯相应,见酒液澄澈如琥珀,未饮先闻得一股醇香,便知是御赐的珍品。浅啜一口,果然绵软醇厚,不由赞道:“三叔府上的酒,自然是极好的。”

这时,一群丫鬟宫女捧着食盒鱼贯而入,菜肴多是难得一见的珍馐,另有各色时鲜果品,包括了荔枝,摆满了桌子。

一个穿着宝蓝长衫的清客拈须赞道:“王爷府上的厨子,便是比御膳房的也不遑多让啊。单这火肉,瞧这刀工,片得如纸般薄,可见功夫了得。”

忠顺亲王得意一笑,指着一碟鹅掌道:“我府上掌勺的厨子,原就是伺候太上皇的御厨,有些独门手艺。就说这水晶鹅掌,须用十二道工序,最后要用冰镇着切,方能保持这般晶莹。”

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这时戏台上正演到《寻梦》一折,那杜丽娘唱到“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时,声腔凄婉动人,眼角竟真真滚下泪来。

袁晳听得入神,手中象牙箸停在半空,不禁叹道:“这戏文虽好,终究太过伤感。想那杜丽娘为情而死,又为情而生,这般痴念,倒叫人心里堵得慌。”

忠顺亲王闻言笑道:“既如此,待这出唱完,便换一出热闹的!”

于是,当《寻梦》唱完,紧接着竟换上了《闹天宫》。

霎时笙箫再起,锣鼓喧天。那扮孙悟空的武生一个筋斗翻到台前,金箍棒舞得虎虎生风,又是一派歌舞升平。水榭中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众人皆被这热闹戏码吸引,不时爆出喝彩。

窗外碧波荡漾,几只白鹭掠过水面,激起圈圈涟漪。几株枫树已染上淡淡的红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少女施胭脂般绚烂。

……

……

戏已唱罢,筵宴已毕,忠顺亲王与理郡王袁晳俱有了几分醉意。忠顺亲王面泛红光,袁晳眼角微饧,二人由丫鬟宫女捧着漱盂巾帕伺候了,又用香茶漱了口,方觉神思清明些。

忠顺亲王忽然携了袁晳的手,凑近低语道:“好侄儿,且随三叔来,有些体己话要与你说。”袁晳忙躬身应了。

当下二人离了喧嚣水榭,沿着鹅卵石小径逶迤而行。穿过一片竹篱花障,眼前忽现一座精巧花厅。这花厅四面皆是玲珑雕花隔扇,窗棂上糊着蝉翼纱,日光透入,满室皆成淡碧之色。

厅内陈设极是富丽雅致,桌椅香炉皆非凡品。其中四把黄花梨圈椅,椅背透雕缠枝莲纹,枝蔓缠绵,细腻非常。厅内悬着一幅米襄阳的山水图,烟云满纸;另有一副泥金对联,写着:“桂馥兰芳清风暖,芸编珠缀雅室馨”,墨迹酣畅,颇有颜筋柳骨。

忠顺亲王自在上首圈椅上坐了,命丫鬟奉上新沏的“老君眉”。茶汤澄澈,芽叶如眉,清香扑鼻。他随即挥手屏退左右,下人们皆退至外头候着。霎时间,花厅内静悄无声,唯闻窗外秋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并香炉吐纳的细微气息。

忠顺亲王抬眸看向袁晳,虽带着酒意,目光却透着一丝精明。他轻叹一声,似是无心道:“晳哥儿,你可知道?最近那袁易,总理京畿水利营田事务,圣眷正隆啊!”说罢,端起成窑五彩小盖钟,细细品了一口,眼角却睃着袁晳神色。

袁晳垂眸看着手中茶盏内浮沉的茶叶,并不则声。他心中明镜似的,知这位王叔绝非无故提及此事。

忠顺亲王见他不语,将小盖钟轻轻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又道:“不是三叔多嘴,这治水安民,关乎社稷根本,岂是儿戏?想那京畿河道,连年泛滥,多少能臣干吏尚且束手。如今竟派给了民间归宗不久的袁易,反不派给你这个正经在祖宗家法、朝廷章程里长大的。”

他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满,声音也略略提高:“那袁易出身草莽,虽说流着咱们天家的血,终究在民间长大,能懂得什么治水?无非是学了些皮毛罢了。”

袁晳听到此处,不得不答话,微笑道:“三叔慎言。皇祖父与圣上既派了他这差事,自是信得过他。侄儿倒是认为,那袁易虽年轻,却颇有才干,前番下江南,侄儿也与他有所往来,知他是个稳沉持重之人。”他言语温和,不卑不亢,既维护了圣意,也未曾贬低袁易。

忠顺亲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的好侄儿,你终究是太过仁厚了。一个在民间长大的小子,纵有些小聪明,能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干?只怕是……”

他顿了顿,压低嗓音,带着几分讥诮:“不过是会些揣摩上意、讨好卖乖的手段罢了。如今太上皇极重孝道,圣上则锐意革新,他便狡猾地投了二圣所好。依我看,此事京畿水利营田,成败尚在未定之天,若办砸了,看他如何收场!”

袁晳心中一震,知忠顺亲王话中有刺,涉及圣心天意,更不敢轻易接口了。只默默转了转手中温热的茶钟,目光落在窗外一株渐染秋色的枫树上,那叶子边缘已透出一圈浅红,如美人醉酡。

忠顺亲王见他如此,知他谨慎,也不迫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前倾,推心置腹般道:“晳哥儿,非是三叔挑拨。你这孩子,品性端方,学问扎实,满朝宗室里,谁不赞一声‘温良恭俭让’?只是……”

他话锋一转:“你就是太温和,太知礼了!否则,凭你的嫡派位分,及你皇祖父对你的恩宠眷顾,这京畿水利营田的差事,合该由你担纲,必能做出一番大功业来了,何至于让一个半路归宗的小子抢了风头?”

他显得语重心长,字字句句仿佛皆为袁晳考量:“有些事,该争的还是要争。这世上,并非一味谦退,旁人便知你的好。你可知,如今朝中有多少人,都在看着你呢!”

有些话,即便是在自己王府内私下叙谈,忠顺亲王也不敢尽数说破。但他知道,袁晳虽性情温和,却并非愚笨迟钝之人,自幼长于宫廷,耳濡目染,其中关窍,一点即透,自然能明白他这番话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