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肯定是假的,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这才几天啊?河湾堡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攻破?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
奥托下意识地就否定了前线送来的紧急军情。
这会他正在与两名年轻漂亮的情人共进烛光晚餐,在女人面前他一向都维持着风度翩翩的形象,可今晚他却罕见地控制不住暴怒情绪。
只见这位肩负两国王位的中年国王站在餐桌旁仰天咆哮:“是舒尔茨背叛了我,他向北境人投降了,一定是这样的!我要杀了他所有的亲属!”
两名小情人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只能放下手中餐具,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但很快,她们就听到了酒杯与餐盘接连摔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这是奥托气不过,干脆当了把桌面清理大师。
叮叮当当了好一阵,直到摔完了视线里所有的餐盘与酒杯,他心头的郁结才稍有消散。
随后,奥托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只是生硬地对两名情人丢下一句:“我有急事需要处理,你们叫厨房再准备一份晚餐。”
约莫半小时后,达瓦镇的一间会议室,收到消息的几名将领陆续汇聚,并在此见到了脸色铁青的奥托三世。
“河湾堡的情况你们也都听说了,我们或许已经失去了那座城堡,失去了城内的五千士兵,而且大概率还失去了一位可靠、勇敢、正直的将军。”
逐渐冷静后,奥托这会已经基本放弃了幻想。
紧急军情可能出问题,但紧急军情出问题又不太可能。
且随着时间流逝,他也得到了更多关于河湾堡之战的详细情报。
一切迹象都在表明,河湾堡的的确确落入了林恩手中。
那座城堡,连带着其中的一切如今都不再属于奥托。
几名核心将领略微交换了一下表情,由一名中年将领最先开口:“陛下,请节哀,不过舒尔茨伯爵在战场上的运气一直都很好,我们坚信,他肯定还会继续为您而战。”
舒尔茨伯爵老练稳重,但很少倚老卖老,待人也还不错,在军中的人缘一直比较好。
此番他大概率遭遇不幸,将领们或多或少会感到惋惜。
就算有少数将领曾与他出现过龃龉,这会也会放下往日恩怨,真心实意地期盼他能够逃出生天。
毕竟大伙都是从南境的鲁伊王国远道而来,又拥有共同目标,在异国他乡当然要紧密抱团。
奥托一脸悲痛地叹息道:“我已经为他祈祷了近一个小时,他是宫廷贵族的表率,更是我可以真心信任的朋友,我当然也希望他能够再回到我的身边,只是唉.”
众将领又是七嘴八舌,好一通安抚。
似乎没人记得,当初正是奥托听信了阿尔诺的建议,强行命令舒尔茨伯爵留守河湾堡。
要是没那档子事,可怜的伯爵这会八成还能活蹦乱跳。
顺带一提,在场将领全都来自南境,是奥托的铁杆亲信,像阿尔诺这种后入伙的可没法参加这种小规模内部会议。
奥托面色稍霁后,环顾左右两边的将领们,再度开口:“河湾堡的事情已经发生,再去懊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彻底击败侵入王冠领地的林恩,对此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随着奥托话音落下,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几名将领你看我我看你,谁都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放在几周之前,这些将领肯定会争相向奥托卖弄自己的那点军事才能,以期获得拔擢,就像特里斯坦伯爵那样。
这位年轻的宫廷伯爵这会可是‘南路军’的统帅,统领着超过两万名士兵,手头的兵力甚至比国王奥托还多。
可现在,没人敢乱开口。
主要原因,还是林恩太过凶猛彪悍,将领们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别说必胜的把握了,有少部分人心里甚至已经开始敲起退堂鼓,怀念起温暖的南境来了。
他们本以为是来北境发财享福顺便过一把‘痛殴原始人’的瘾,却没想林恩竟然端出来了超出他们认知的新武器。
这不对吧?
给我们干哪来了,这特么还是北境吗?
北境的手工业水平不是远远落后于南境吗?
这不是一个烧不出玻璃、织不出呢绒的苦寒国度吗?
凭什么那林恩能够用威力惊人的火炮接连赢下水战与攻城战,将北境最强大的舰队与最坚固的城堡全都干个粉碎?
在血一般残酷的事实面前,来自南境的贵族将领们终于放下了对北境的轻视,也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强大的敌人。
可对林恩了解得越是深入,他们就越发恐惧。
此人身上的谜团太多,谜团就是未知,而未知造就恐惧。
看着一屋子沉默不语的将领,奥托不由面露愠色,他猛地一拍长桌:“怎么都不说话?你们都成哑巴了?”
随后奥托看向右手边的第二个将领,指名道姓:“莫德尔,在军事谋划上你总是有一双能够看破迷雾的眼睛,现在不要再藏着了,把你的看法说出来。”
名为莫德尔的年轻宫廷男爵先是面露讶异,而后他推开椅子缓缓起身,先是向在座的将领们点头示意,而后看向奥托,回道:
“陛下,要想彻底击败林恩,我们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在战场上彻底击溃他的军队,而后跨过白河,彻底摧毁他的白河领。
那块领地是他最初崛起的地方,火药、火炮与板甲等武器装备全都诞生于那块领地,他招募的荒民也大多聚居在那块领地上,白河领对他的重要性,就等同于鲁伊王冠对您的重要性。”
莫德尔今年三十多岁,有着一头标准的鲁伊人金发,外貌则非常普通,如果将他身上的贵重黑色呢绒外套换成粗麻布衣,再将他丢进条田里,那看起来就是个在鲁伊随处可见的中年农奴。
至于他给出的这套意见,也和老农耕作的条田一样,有点价值,但不多。
奥托直勾勾地盯着这位年轻男爵,稍稍加重语气:“莫德尔,你可以说得再细致一些,譬如,我们应该怎样击败林恩的军队,尤其是他布置在河湾堡附近的那两万士兵。”
莫德尔被逼无奈,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分析道:
“陛下,仅凭我们目前的兵力,几乎不可能战胜林恩,不过特里斯坦伯爵正率领超过两万名士兵赶赴达瓦镇,等我们与南路军汇合,便可向西挺进并寻找与林恩决战的机会。
虽然我们丧失了大部分水上舰船,但在陆地上我们依然拥有兵力优势,且火炮的作用在陆战中并不明显,我们依然有较大的可能击溃他。”
莫德尔提出的策略依然没有太多含金量,无非就是向西进军,寻找林恩的主力部队进行战略决战。
这似乎配不上奥托对他的高评价。
但莫德尔这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随着琥珀港舰队的覆灭,以及河湾堡的失陷,奥托已经实质上丧失了战略主动权。
林恩现在是进可继续攻城略地,退可仰仗河湾堡打防守反击,仗怎么打完全看他的心情。
而奥托虽然还保留有三万多军队,却失去了高效率的水上粮道,只能靠着几个军粮储存点进行被动防守。
当然,奥托也不是不能继续发动进攻,但风险非常高。
就像莫德尔说的那样,让士兵们自行携带大半个月的粮食,而后向西去和林恩进行决战。
一旦战败,那基本就是全军覆没。
而且林恩完全可以避战不打,或者有样学样,留一支部队放在河湾堡,让奥托去啃城墙。
奥托这边既没有火炮,又缺少战舰,拿什么去攻一座位于河心岛上的坚固要塞?
等他的军队显露疲态,林恩就可以从四面八方对他发动合围,他的结局必然是九死一生。
“我知道了,你坐下吧。”
奥托没有再难为莫德尔,他的军事造诣不算太低,眼前的困境他当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莫德尔没有明说,但奥托很明白,将领们其实都有些畏惧林恩。
就连他自己,其实也已经患上了一定程度的‘林恩恐惧症’。
一周不到强攻下河湾堡的战绩还是太硬了,一想起自己在北境的最强敌人是林恩,奥托心里都有点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