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上风卷着草木碎屑,如刀割般刮在脸上。苏璃月的肩膀紧靠着阿木尔的臂弯,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肌肉的战栗——那是脱力后的自然反应,却仍透露出一股不屈的坚韧。她紧握着短刀的手已然僵硬,指节苍白如石,然而身前那片白光始终不散,宛如一层薄冰包裹着星火,在月色中微微颤动。
阿木尔用短矛划壕沟的动作缓慢而沉稳,每一次都要稍作停顿,胸口的起伏如同风箱。矛尖在泥土中拖出浅浅的痕迹,混着他掌心渗出的鲜血,在地上晕染出点点暗红。“如此……至少能阻碍它们的步伐。”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砺过,却含着一丝笑意,“待会儿你就站在我身后,我……”
“一同。”苏璃月打断他,短刀在掌心翻转半圈,白光骤然明亮了些许,“你的矛,我的刀,本就应当相辅相成。”
月光透过树缝洒落,恰好映照在两人紧握的手上。那双手皆布满血痕,他的指腹磨出了水泡,她的虎口裂开了一道口子,然而当指尖相触时,都传递着同样炽热的温度。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兽爪刨地的声响,越来越近,像有无数鼓点敲在人心上。
阿木尔把断矛深深扎进壕沟尽头,当作支点,然后转过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按住苏璃月的肩:“记住,等下不管怎么样,别松刀。”
苏璃月没应声,只是将短刀举得更稳了些。白光在她身前铺展开,映着阿木尔的影子,也映着远处蠢蠢欲动的黑暗。她忽然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总说“守土得靠硬拼”,那时她还笑他古板,如今才懂,这“拼”字里,藏着多少不退半步的决绝。
兽潮的前锋已经探出头,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成一片。阿木尔深吸一口气,正要举矛,却被苏璃月拽住衣角。她指了指壕沟前的碎石堆:“把矛横过去,让它们踩不稳。”
阿木尔立刻照做。断矛横亘在壕沟上,与碎石交错成网。苏璃月的白光顺着矛身漫过去,在碎石上镀了层冷光——那是她偷偷抹在刀上的磷粉,遇兽血会燃,虽烧不穿皮毛,却能晃花它们的眼。
“准备好了?”阿木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苏璃月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方寸土坡,这道浅沟,这柄断矛,还有身边这个人,就是全世界最结实的盾。她握紧短刀,白光如炬:“来吧。”
第一只兽怪踩进壕沟时,断矛与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白光骤然炸开,苏璃月的短刀与阿木尔的短矛同时扬起,在月色里划出两道交叉的弧。
夜色如墨,泼洒在连绵的山坳间。苏璃月扶着断矛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她抬起头,望见阿木尔正将最后一块碎石填入壕沟,月光顺着他汗湿的额角滑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凝成细碎的光。
“还有多久?”苏璃月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的纹路早已被血和汗浸透。
阿木尔回头时,眼角的疤痕在月色下格外清晰:“最多半个时辰,它们会循着血腥味过来。”他指了指不远处晃动的树影,那里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正一点点朝这边蠕动。
两人合力将最后一根削尖的木桩夯进土里,木刺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苏璃月摸出腰间的火折子,吹亮后凑近堆在木桩后的干草——那是他们白天特意收集的油松枝,遇火即燃。阿木尔则将断矛横在壕沟上,矛尖斜指天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
风突然停了,林间的虫鸣也戛然而止。苏璃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得胸腔生疼。紧接着,一阵细碎的沙沙声从黑暗中涌来,越来越近,带着利爪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来了。”阿木尔低喝一声,将苏璃月拽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