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渊男生,在睦州一带走动,表面看是跟着商队游历,但暗地里……似乎在接触一些旧人,十大会馆的人注意到,她用了几个祆教旧日里很隐秘的联络暗记。”
柳叶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杯沿停在唇边。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古怪神色,像是意料之外,又带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这神情快得如同错觉,瞬间便沉入眼底,恢复成一片深潭。
他没问细节,也没追问陈硕真的态度,只是沉默地又喝了一口茶,将杯子轻轻放回桌面。
“知道了。”
柳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随她折腾去,江南的水够浑,祆教那点残渣,翻不起大浪。”
“陈硕真的人盯着就行,别插手,也别让她出事。”
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杂事。
许敬宗应下。
“硕真姑娘也是这个意思,只报知公子,暂不干涉。”
柳叶挥挥手,示意此事揭过。
许敬宗会意,不再多言,将带来的笺纸也留在案上,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重归寂静。
柳叶的目光扫过那七百万贯的数字,又掠过桌角一叠关于辽东新发现一处小铁矿的呈报,最后落回窗外。
院子里,仆役们正轻手轻脚地将打包好的箱笼,装上几辆宽大结实的四轮马车。
李青竹披着银狐裘,站在廊下轻声指挥,韦檀儿则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宁宁,旁边孙嬷嬷小心地护着摇床里的欢欢。
小囡囡穿着簇新的小红袄,像只雀跃的小鸟,在装满行李的马车边跑来跑去,被采薇笑着拉住。
一个时辰的光景,在收拾行装的忙碌中很快滑过。
箱笼稳稳当当地固定在马车上,护卫们已跨上骏马,在别院门前排开。
柳叶最后检查了一遍书房,确定没有遗漏要紧之物,才步出房门。
李青竹和韦檀儿抱着孩子,在仆妇簇拥下上了中间最宽敞舒适的那辆加厚马车。
小囡囡被采薇抱上了车辕,兴奋地东张西望。
柳叶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他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车队,正待下令启程。
“驸马爷!留步!”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别院前的宁静,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骑快马自辽东城方向疾驰而来,当先一人须发灰白却身形魁梧,正是蓍国公突地稽。
紧随其后的年轻人,一身青衣,英气勃发,正是其子李谨行。
“吁——”
突地稽猛勒缰绳,骏马在柳叶马前几步处人立而起,稳稳停下。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声如洪钟。
“紧赶慢赶,还是差点误了给驸马爷送行!”
李谨行也动作矫健地跳下马,大步上前,抱拳躬身,声音清朗有力。
“末将李谨行,拜见驸马爷!闻国公今日启程回京,特与家父赶来相送!”
他腰背挺直,眉宇间意气飞扬,那份因高句丽战功新晋侯爵的锐气,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