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目光扫过冰窟中央那堆晶莹剔透的冰晶母巢,又落在齐乐腕间震颤的梧桐芽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虽没听清两人的对话,却也从齐乐凝重的神色里猜出了几分。他没多问,只是笑着点头,眼角的细纹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却依旧温和:“那就好。部落的族长特意来问过好几次,说要设宴谢咱们,还说备了冰原上最鲜的雪蛤汤,用松枝慢炖了两个时辰,去晚了可就没份了。”
齐乐跟着两人往冰窟外走,走了两步忽然下意识回头——冰壁上那道黑鳞留下的印记旁,不知何时凝出了一片小小的六角冰晶,冰晶里竟清晰映着半只燃烧着金焰的九尾,尾尖缠着一道银色锁链,那九尾的姿态与梧桐芽映出的虚影一模一样,正缓缓对着他的方向颔首,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讯息。他心中一震,刚要驻足细看,便被夕轻轻拽住了衣袖。
“走啦走啦!”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指尖带着刚从冰面蹭过的凉意,金色瞳孔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连鬓边的碎发都跟着晃动,“雪蛤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我听说部落里的族人还会用雪蜜拌着冻浆果当甜点呢!等喝完汤,你可得陪我去地脉边缘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我另一半神魂的线索呢?”
齐乐望着她眼底闪烁的期待,心中的凝重渐渐散去,轻轻点了点头。指尖抚过腕间的梧桐芽,叶片上的相柳纹路与冰晶里的九尾虚影在光线下渐渐重合,神识深处的《山海经》残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翻动着页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下一页的边缘已透出淡淡的金光——那金光里隐约能看到九尾燃焰的轮廓,是属于上古神兽夕的记载,正等着被他亲手揭开。
冰原的风从入口灌进来,带着雪后初晴的清冽气息,拂过脸颊时,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松枝香气。林清玄走在最前面,桃木剑上的火焰已化作点点金光,落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小的脚印,脚印边缘还凝着细碎的冰碴。齐乐与夕并肩走在后面,她的翅膀偶尔会轻轻蹭到他的胳膊,带着羽毛特有的柔软触感和细微的温度,像在确认彼此都真实地站在这里,都平安地从那场激战里走了出来。
只是两人都没说破,冰原的平静之下,地脉深处的风还在隐隐涌动,那些被封印的古祟并未彻底沉寂;而那道横跨了百年的封印,已在相柳残卷的微光里,悄悄松动了第一道裂痕,像一颗埋在雪下的种子,正等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雪粒被风卷着撞在夕的羽尖,碎成细沫沾在上面,倒像是给墨色羽毛缀了层细碎的银霜。她拽着齐乐的衣袖往前走,脚步故意放得轻快,却总在齐乐转头看她时,飞快把目光挪向远处的冰丘——那里的雪地上留着几道深痕,不是兽类的蹄印,倒像是某种长条形的东西拖拽而过,边缘还凝着淡淡的黑气,和冰窟里邪祟的气息如出一辙。
“在看什么?”齐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腕间的梧桐芽突然微微发烫,叶片往那道痕迹的方向偏了偏,像是在警示。
“没什么。”夕立刻收回目光,伸手揉了揉鼻尖,指尖的凉意蹭得脸颊发麻,“就是觉得冰原的雪比去年厚些,上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冰丘下藏着的雪莲呢。”她说着往林清玄身边凑了凑,故意提高声音,“林道长,你说部落的雪蛤汤真有那么好喝?我听齐乐父亲说过,冰原雪蛤要在未融的冰洞里养三年才鲜,是真的吗?”
林清玄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眼底带着笑意,却没接她的话茬,只望向齐乐腕间的梧桐芽:“你这护身法器的光,比在冰窟时更亮了。”他抬手虚点了点叶片上流转的金光,“方才在冰窟外清理邪祟触须时,我见地脉深处有紫雾翻涌,虽被相柳的力量压下去了,却没彻底消散——这光,是在提醒你什么。”
齐乐刚要开口,前方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伴着部落族人的吆喝声。绕过一道冰脊,便见数十顶兽皮帐篷扎在背风处,篝火堆上架着的铜锅里冒着白汽,香味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松枝的暖意,竟真的冲淡了冰原的冷意。几个穿着兽皮袄的孩童举着串着冻浆果的木枝,看见他们便笑着跑过来,把木枝往夕手里塞:“神兽姐姐!族长说你们是冰原的救星,这冻浆果甜着呢!”
夕眼睛亮了亮,刚要接过,手腕却被齐乐轻轻拽了下。她转头看他,见他目光落在孩童袄角——那里沾着片暗红色的绒毛,不是兽类的毛,倒像是邪祟肉芽上的絮状物,只是颜色淡了些,像是被风雪浸过。
“孩子们,最近雪地里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东西?”齐乐蹲下身,接过木枝递给夕,指尖不动声色地拂过孩童的袄角,将那片绒毛捻在手里——刚触到便觉一阵刺骨的凉,绒毛瞬间化作黑气消散,只在指尖留下一道淡红的印子。
孩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怯生生开口:“前天夜里听见冰裂的声音,我偷偷扒着帐篷缝看,见西边的冰河里爬上来好多长虫子,身子滑溜溜的,还会吐黑烟,不过它们没往帐篷这边来,往昆仑墟的方向去了。”
“昆仑墟?”齐乐猛地抬头,与林清玄对视一眼——那正是夕说的,当年被齐乐先祖找到的地方,也是她半魂受损的战场。腕间的梧桐芽突然剧烈震颤,叶片展开到最大,金光里竟映出昆仑墟的轮廓:冰封的山峦间裂着道深谷,谷底有银色锁链从岩层里伸出来,末端悬着个半透明的狐形虚影,正是夕缺失的另一半神魂,而虚影周围,正缠着数条暗红色的长虫,虫身分泌的粘液顺着锁链往下淌,竟在侵蚀锁链上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