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显然经过了周密计划,不仅潜入路线隐蔽,撤退方案也极其完善。
匆匆从内宫赶来的尼古拉,在临时指挥所里对着垂首肃立的屠格涅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
“屠格涅夫!你这个宪兵司令是怎么当的?!竟然能让刺客混进冬宫,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你是干什么吃的?!冬宫的安保在你眼里是纸糊的吗?!”
屠格涅夫脸色铁青,额角渗出冷汗,只能连连躬身请罪:“属下失职!请摄政殿下责罚!是属下监察不力,安保存在疏漏……”
“幸好刺客只是出现在了外围行宫,那要是进入到内宫,他要是伤到了沙皇陛下,你们通通都得被枪毙!”
“抱歉,摄政殿下。我向您保证,一定加强安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不久,沙皇康斯坦丁也闻讯从内宫核心区匆匆赶来,他一见面就开口说道:
“情况到底如何?阿列克谢阁下伤势严重吗?刺客抓到了吗?”
宪兵司令屠格涅夫和宫廷近卫军长官一同硬着头皮上前汇报:
“启禀陛下,初步判断,刺客只有一人,伪装成宫廷低等男仆,利用傍晚人员交接的短暂混乱,试图混入内宫区域。”
“但他刚进入外围行宫范围,就因为我们近期加强的、对所有非核心区域人员的临时盘查而被识破。”
“他情急之下,杀害了几名上前盘问的近卫军士兵,随后逃窜,并躲入了……恰好是安排给阿列克谢·尤苏波夫阁下的行宫客房。”
近卫军长官补充道:“万幸的是,我们的查验机制还算及时,刺客仅仅抵达了外围行宫就被发现。如果他成功突破外围,接近陛下及皇亲所在的内宫核心区……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屠格涅夫小心翼翼地汇报了最关键也最糟糕的部分:
“……阿列克谢阁下及其副官在房间内与刺客发生了激烈搏斗。他的手掌被匕首刺穿,受了伤,但暂无生命危险。刺客在搏斗后破窗逃脱,我们……正在全力追查,但目前……尚未抓获。”
康斯坦丁听完汇报,脸色瞬间变得更加严肃,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愤怒。
阿列克谢不仅是重要的谈判对手,如今更是牵动城外五十万大军和四大家族态度的关键人物,他在冬宫遇刺受伤,事件的性质极其严重。
康斯坦丁说道:“立刻带我去探望阿列克谢阁下!”
一行人不敢怠慢,立刻朝着阿列克谢所在的客房行宫快步走去。
康斯坦丁和尼古拉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急匆匆赶到阿列克谢的房间。
房间内还残留着打斗的狼藉和淡淡的血腥气。
阿列克谢正靠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脸色因疼痛而略显苍白,受伤的左手被维克托用临时找到的绷带粗糙地包扎着,血迹依旧隐隐渗出。
他面前的桌上竟摆着几瓶打开的伏特加和几个玻璃杯,他端着酒杯,将烈酒一饮而尽,仿佛想用酒精来麻痹手掌传来的阵阵剧痛。
“阿列克谢阁下!”
康斯坦丁快步上前,脸上写满了真诚的关切。
“您的情况如何?实在万分抱歉!是皇宫安保的严重疏忽,竟让刺客惊扰到您,还让您受了如此重的伤!御医马上就到!”
阿列克谢放下酒杯,摆了摆未受伤的右手,语气却显得颇为平静。
“陛下言重了。皮肉伤而已,静养些时日便好。”
他顿了顿,看向康斯坦丁,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陛下,依我看,那名刺客的目标,恐怕并非是我。他似乎是想潜入冬宫内部,只是在潜入过程中被守卫发现,情急之下才就近躲入了我的房间。在被我发现后,他也只是刺伤我以求脱身,并未纠缠或意图取我性命。如此看来……”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刺客的真正目标,恐怕是陛下您,或者冬宫内的某位重要人物。”
康斯坦丁听完,面色更加凝重,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四大家族代表们纷纷涌了进来,瞬间将阿列克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切。
“少爷!您的手怎么样了?”
“天哪,流了这么多血!”
“这冬宫的守卫都是摆设吗?居然能让刺客摸到少主的房间里来!”
很快,关切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指责和冷嘲热讽,矛头直指康斯坦丁和尼古拉:
“哼,谈判桌上谈不拢,难道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安保形同虚设,究竟是疏忽,还是别有用心?”
“幸亏神明保佑,只是伤了手,若是出了更严重的事,城外五十万将士恐怕不会答应!”
尼古拉听着这些夹枪带棒的话,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呵斥。
康斯坦丁却伸手拦住了他。
面对四大家族代表的责难,康斯坦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态度异常郑重。
他将手按在胸前,向着阿列克谢和四大家族的代表们微微欠身。
“诸位所言极是。此次事件,无论原因为何,都暴露出冬宫安保的巨大漏洞,让阿列克谢阁下身受创伤,这是我作为帝国沙皇和冬宫主人的严重失职。我接受诸位的指责,并在此,向阿列克谢阁下,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他这番低姿态的道歉,反而让一些叫嚣得最凶的代表一时语塞。
康斯坦丁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让阿列克谢阁下安心养伤。我建议,原定的谈判暂时延后几日,待阁下伤势稳定后再行商议。在此期间,冬宫会加派最可靠的人手保护阁下的安全。请阁下务必保重身体,好好休养。”
又说了几句安抚和保证的话之后,康斯坦丁才带着面色铁青的尼古拉和随从们离开了房间。
房门刚一关上,房间内紧绷的气氛陡然一变。
刚才还一脸虚弱和忍痛的阿列克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晰的笑容。
他看着周围依旧愤愤不平的代表们,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好了,诸位叔伯,人都走了,不用这么愤愤不平了。”
众人一愣。
阿列克谢抬起自己包扎粗糙、依旧渗血的手,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兴奋:
“神明都在帮助我们啊。我虽然挨了这一刀,疼是疼了点……但你们不觉得,这一刀,挨得太值了吗?”
一名代表好奇的问道:“少爷,您的意思是?”
“康斯坦丁他们现在理亏,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更怕城外大军因此生变。接下来的谈判桌上……我们手里,可就不止五十万大军这一张牌了。这一刀,换来的,是更多、更重的话语权!”
四大家族的代表们闻言,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