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正在说书的先生掐住自己脖子,舌根下浮现与播种者同款的螺旋印记;
城墙,守军成片倒下,手指在青砖上抓出十道血痕,口中只重复一句话——
“交……出……种……子……”
千万声哀嚎重叠,化作实质化的音浪,震得云层崩散。幽绿萤火从每一具人体的天灵盖升起,汇聚成遮天光幕,光幕内是一张由千万人脸拼凑而成的“播种者巨脸”,俯瞰众生。
“看见了吗?”分身抬手,指尖挑起一缕由千万生魂编织的“线”,“西晋王朝的子民,从降生起就被‘万民璧’打下烙印。我只要轻轻一扯——”
他两指并拢,作势欲剪。
哗啦啦!
皇城西北角,上千百姓的身体同时干瘪,灵魂被抽成绿光,像被风卷起的麦秆。绿光在空中凝成一柄巨大的“魂剪”,刀口对准剩余的人潮。
“要么,把种子乖乖放进我手心。”分身微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蠕动的青铜齿轮,“要么,我让这千万生灵,在三息内化为枯骨。”
“一息。”
魂剪落下第一寸,又有万人惨叫倒地,灵魂被撕出半透明的残影。
凌静指节捏得发白。他怀中的种子光芒忽明忽暗,像一颗愤怒到极点的心脏。上官慕灵指尖戒尺轻颤,金龙虚影在尺端若隐若现,却被她强行压住。其余五女同时看向凌静——她们的天凰火、九尾幻雾、弑神血雷、傀儡丝线、玉笛剑意都已蓄势待发,却都在等一个决定。
“二息。”
魂剪再落,刃口已触到第二波百姓的头顶。孩童的哭喊、母亲的嘶吼、老人的祷告,化作实质的怨潮,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分身笑得越发愉悦:“我数到三,你会求着把种子给我。”
“三——”
“够了。”
凌静忽然抬头,四重瞳仁同时收缩。他左手按在胸口,右手并指如刀,竟主动剖开自己的胸膛——没有血,只有璀璨的翠绿光核在肋骨间跳动。那是与种子共生的“原初胚芽”。
“你要它?”凌静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温柔,“那就自己来拿。”
他掌心一翻,原初胚芽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分身面门。分身眼中螺旋骤缩,本能伸手去接——
噗!
流光穿透青铜手掌,在半空炸成漫天翠雨。每一滴雨点,都是一枚微型“逆字”符纹,无声地没入下方百姓眉心。那些被抽离到一半的灵魂突然停滞,反向倒灌回本体!
“混沌经·逆生。”凌静胸口裂痕瞬间愈合,重瞳里倒映出分身骤变的脸色,“你以为只有你会用人质?”
他抬手,文明裁决者剑尖挑起一缕翠光,直指分身心脏——那里,正有一枚被逆写符纹悄然烙印的“种子倒影”。
“现在,轮到你选。”
“要么,自己斩断与千万生魂的链接,滚回高维。”
“要么,让我用你的人质——反噬你。”
“受命——于——天——!”
上官慕灵凤目含电,声如裂帛。玉玺在她掌心翻转,四寸见方的温润白玉迸射出鎏金霞光,霞光里无数细小的篆文游动,宛如活过来的龙蛇。那是西晋开国太祖以万民之血、山河之气铸就的镇国神器,专镇“外道控魂”。
嗡!
金霞横扫皇城。原本漂浮在百姓头顶的幽绿烙印,被霞光一照,竟像被抽丝剥茧般强行扯出。每一道烙印脱离人体时都发出凄厉嘶鸣,化作一缕缕青铜色的小蛇,在空中扭动、挣扎,却被玉玺霞光死死钳住。
“移!”
上官慕灵戒尺轻点虚空,霞光骤然折射,十二道金色光束精准地贯入十二尊青铜巨像胸口。下一瞬,那些烙印小蛇疯狂钻入巨像体内,发出“嗤嗤”灼烧声。幽绿的播种者符纹在巨像体表扭曲、挣扎,却被镇国玉玺的“受命”之力强行镇压。
轰!
巨像同时仰头发出非人的咆哮,动作由迟缓变为狂暴,却不再是向外,而是向内——它们齐刷刷转身,双臂如铁箍,死死扣住自己的胸腔,仿佛要把体内的某种东西生生挤出!
“动手!”
凌静与母亲的声音重叠,母子二人相隔九丈,却在同一刹那结出完全一致的“混沌·逆生”印诀。
轰咔——!
翠绿光柱从凌静胸口喷薄而出,化作万千藤蔓,顺着十二尊巨像的血管逆行倒灌。藤蔓所过之处,青铜血液迅速木质化,由暗绿转为青翠,仿佛千万年树龄的翡翠在瞬间长成的年轮。巨像体表,青铜锈迹层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带着新芽的树皮。
“啊啊啊啊——!”
播种者分身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原本由液态青铜构成的躯体,此刻从指尖开始泛起木纹,像被无形的画笔涂抹。青铜雾气疯狂翻滚,想要逃离,却被巨像体内反向涌来的翠绿洪流死死吸住。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凌静重瞳倒映着那棵正在成形的“青铜树”,声音低哑,“你拿万民做祭,我便拿你做苗床。”
咔——最后一缕青铜雾气被木质化定格。分身僵在半空,脸上的惊恐表情凝固成树皮纹理,双臂扭曲成枝桠,双腿化作虬根。他整个人——不,整棵树——在短短三息内,由青铜到翠绿,由血肉到木质,由人到非人。
呼!
上官慕灵戒尺轻挥,玉玺霞光化作一道金丝,缠绕树腰。凌静抬手,掌心那节通天梯碎片化作小巧花盆,花盆口喷出一缕暗影旋涡。
“收。”
青铜小树被连根拔起,枝叶间仍残留着播种者最后的嘶吼余音,却在落入花盆的一瞬被暗影吞噬。花盆表面浮现一圈鎏金篆文——西晋镇国玉玺的受命封印,彻底锁死。
天地寂静。
百姓茫然抬头,只见阴云散尽,阳光重新洒落。十二尊巨像已化作十二株参天青木,树冠亭亭如盖,枝叶间流淌着新生的灵气,仿佛一场噩梦被生生扭转为春回大地。
上官慕灵收起玉玺,转身,戒尺在指尖一转,敲在凌静额头——不轻不重,刚好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回去抄《孝经》三百遍。”
“……孩儿认罚。”
众女在旁忍俊不禁,白璃九尾一甩,悄悄把这一幕刻入幻晶。
风过青木,叶声如笑,一场浩劫,就此化作母子联手写下的新传说。
“啪!”
戒尺轻轻拍在凌静肩头,拂落一缕尚未散尽的青铜碎屑。上官慕灵凤眸斜挑,嘴角带着三分嗔、七分宠:“做得不错。但下次再敢一个人硬扛——”
她手腕一转,戒尺“嗖”地收拢,化作一根温润玉簪,随手挽起自己微乱的发髻。下一瞬,又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揪住凌静耳朵,往上一提——
“就罚你给为娘梳头百年!每天一百下,一下不许少!”
“母亲!”凌静耳根瞬间通红,眼角余光瞥见六位夫人齐齐掩唇偷笑,连最冷面的凌阎魔都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他低声求饶,“给点面子……”
笑声未落,异变陡生!
“咔——”
掌心的青铜小树猛地一震,树皮裂缝里渗出幽绿光浆。播种者本体的冷笑仿佛从九幽传来,直接灌入众人神魂:
「很好……母子情深,正是最肥沃的养料。」
噗!
树根暴起,化作数十条尖锐的青铜触须,瞬间刺破虚空。最前端那一根,直取上官慕灵心口!速度之快,连童帝的光学捕捉都只留下一道残影。
“母亲!”
凌静瞳孔骤缩,想也不想,翻腕挡在母亲胸前。暗影纹路自他腕骨炸开,凝成一面黑金小盾——
铛!
触须撞击盾面,发出金铁交击的巨响。可那声音里却夹杂着诡异的“咕咚”心跳,仿佛盾牌本身被扎穿了一根血管。幽绿光浆顺着盾面蔓延,所过之处,暗影竟被强行染成铜锈色,发出“嘶啦”腐蚀声。
上官慕灵反应更快。镇国玉玺在她袖口滑出,玺光化作一道鎏金龙影,顺着触须反卷而上,欲将其震碎。然而树根像早有预料,末端倏地分裂,化作无数细小根毛,绕过玉玺之光,贴着上官慕灵胸口肌肤,就要钻入——
滋啦!
千钧一发之际,周婷的天凰火翼横扫而至,赤金烈焰直接烧在根毛之上。火焰中,根毛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化作飞灰。但每一条被烧断的根须,又在灰烬里重新抽出更细的新芽,前赴后继。
“它在吸收我们所有人的灵力!”白璃九尾狂舞,强行撑开幻境囚笼,却发现幻雾一碰到根须就被吸成干絮,“快退!”
“退不了。”凌阎魔的弑神枪血雷轰鸣,枪尖贯入地面,硬生生把根须钉在原地,可枪身也随之泛起铜绿,“它把根扎进了时空缝隙,除非斩断因果,否则——”
“那就斩因果!”上官慕灵冷喝。她左手揪着儿子耳朵的姿势未变,右手戒尺却已化作三尺青锋,剑锋之上亮起西晋皇族的血脉金纹,“静儿,借你混沌血!”
凌静会意,指尖在剑锋一抹,黑金之血与戒尺金纹瞬间交融,凝成一道细若发丝、却足以割裂因果的“断界丝”。母子二人无需言语,手腕同时一振——
“斩!”
丝光一闪,如月落寒江。
噗——!
所有根须齐根而断,断口处喷出大量幽绿光浆,却在空中凝成一张模糊的巨脸——播种者本体的投影。巨脸扭曲,发出愤怒的尖啸: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斩断我?我已记录你们所有的情感波动——」
“那就再记一记这个。”上官慕灵抬手,玉玺狠狠扣在巨脸眉心,“受命于天——滚!”
鎏金龙影咆哮,巨脸轰然炸碎。残余的光点被玉玺强行吸入,化作玺底一抹极淡的青纹,封印其中。
一切归于寂静。
凌静却仍保持着挡在母亲胸前的姿势,掌心被树根刺穿的小孔正渗出一滴黑金血珠,血珠里隐约可见细小的青铜碎屑在蠕动。上官慕灵垂眸,用指腹轻轻替他抹去,声音低却温柔:
“百年梳头,再加十年捶背。”
“……孩儿遵命。”
众女这才松了口气,却听玉玺深处,那抹青纹里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冷笑,像一根冰针,悄无声息地扎进每个人心底——
「封印?呵……游戏才刚开始。」(温情骤变杀机,播种者的后手才刚显露。而凌静不知道的是,这场母子重逢,本就是对方计划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