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方向错了。”逍遥子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未必是九君教联合晋王骗你,更有可能是晋王利用了九君教的渠道,或者干脆就是他故意将‘已得麒麟血’的消息,通过鬼市这个鱼龙混杂之地散布出去!目的,就是要让你相信,麒麟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触手可及!只要让你对此深信不疑,你这只潜力的小虫子,便会因为这份执念,像被拴上鼻环的牛、套上缰绳的马,从此受人牵制,为他所用!这,才是真正的‘养蛊’之道!”
张经纬如遭重击,身体晃了一下,颓然坐回椅子上,脸上血色褪尽,喃喃道:“我……我还是太嫩了……竟如此轻易就……” 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感和后怕席卷了他。
逍遥子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再说回那‘帝王术’。经纬,你且凭心而论,你觉得当今陛下,是可辅佐的明君胚子吗?”
张经纬勉强振作精神,基于自己的观察回答:“陛下年幼,心思纯良,若……若有真正忠于社稷的良臣悉心辅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明君,成就大器!”
逍遥子嘴角勾起一抹深刻的讥讽:“良臣?那你看看这满朝朱紫,衮衮诸公,谁可称‘良臣’?”
张经纬试图列举:“赵相沉稳,石太傅虽与我不睦,但亦有其才干……”
“哈哈哈!”逍遥子发出一阵毫不客气的笑声,打断了张经纬,“在我眼中,皆是蝇营狗苟、争权夺利之辈!他们或许有才,但他们的才,有多少是用在了社稷民生之上?又有多少是用在了党同伐异、巩固权位之上?”
张经纬被这激烈的言辞震住,迟疑道:“那……那朝中贤王呢?譬如……”
“贤王?”逍遥子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脸上讽刺意味更浓,“说到这个就更令人啼笑皆非了。经纬,你可知如今坐镇雍州,兼任京畿提督,手握重兵的是哪位王爷吗?”
张经纬回想了一下:“是雍王司马治!学生也正奇怪,如此重要的万寿节,他为何没有出席?”
逍遥子直视着张经纬,一字一顿地揭开了残酷的真相:“因为——他是个先天痴愚之人!一个连生活都难以自理的痴呆!你知道吗?”
“什么?!”张经纬彻底语塞,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消息比之前任何一件事都让他感到荒谬和震惊,“这……这怎么可能?一个痴……痴呆之人,怎么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怎么能受封‘雍王’这等一字并肩王的显赫爵位?!”
逍遥子目光灼灼,声音沉痛而冰冷:“现在,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如今天朝光鲜表象下的根子!虽表面与民休息,呈现太平景象。但当臣权、族权、学阀之权,彻底压倒甚至架空皇权之时,这天下,便不再是天下人的天下,而是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农庄、牧场!而亿万黎民百姓,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驱使、收割的牛羊!他们的主人,是那些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是那些权势滔天、只顾自身利益的的重臣阁老,或是那些打着学问旗号、实则垄断知识、把持舆论的各学各派之‘大儒’、‘宗师’!”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张经纬的脑海,将他一直以来对朝堂、对权力的认知轰得粉碎。他之前看到的党争、算计,此刻在这更宏大、更腐朽的背景下,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必然。他感到一股冰冷的绝望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但又有一股不甘的火焰在心底顽强燃烧。
他沉默了许久,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激浪,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带着震撼与迷茫,但深处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决绝。他对着逍遥子,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坚定:
“学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