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起裂冰凿冲向冰煞，凿刃缠着破冰符，砸在冰煞的躯干上。“轰”的一声巨响，冰砖组成的躯干炸开个缺口，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机械零件，而是团黑色的冰泥，泥里裹着无数块碎骨，每块骨头上都缠着银白色的冰丝，像在贪婪地吸收寒气的精气。
“1969年，腊月廿三。”冰煞的声音从雷达罩里发出，像无数块冰砖在同时碰撞，“暴风雪困住了补给队，我让他们带最后半套观测数据走，自己留下记录极光异常……最后感觉到的，是冰碴灌进喉咙的冷，还有冻僵的手指扣不动扳机的绝望……”
随着嘶吼，气象站外的冰原突然掀起冰浪，浪尖托着无数块冰砖，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网眼处闪烁着幽绿的光，像无数个微型的极光。老顾抱着小吕退到气象站外，同时扣动融冰剂喷枪的扳机，高压水柱射向冰煞的肩膀，将冰砖躯壳烧出个大洞，洞里涌出黑色的冰泥，落在雪地上化作无数只冰虫。
“它的弱点在雷达罩的核心！”林琋指着冰煞头顶的雷达中心，那里嵌着块暗红色的记录纸，纸上的“守望”二字被血渍浸透——正是周北极当年用冻裂的手指写下的最后记录，“那是他用体温焐干的字迹！”
老顾迅速将小吕绑在站外的信号塔上，从背包里取出缠满朱砂线的铁链，朝着冰煞甩出。铁链在空中展开，链环缠住冰砖的瞬间，冰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体剧烈扭动，冰屑飞溅中，铁塔上的冰棱纷纷坠落，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巨响。林琋趁机纵身跃起，裂冰凿对准那块暗红色记录纸，凿刃落下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雷达罩随即崩裂，里面滚出颗冰白色的头骨，骨缝里还嵌着未融化的冰晶——正是周北极的遗骨。
头骨落在冰面上的瞬间，冰煞的身体开始崩解，无数块冰砖从它身上脱落，在地上拼出当年观测站的全貌：十五个冰人围着中央的观测塔，每个冰人手里都举着不同的仪器，与站史记载的1969年留守人员数量完全吻合。他们朝着头骨伸出冰手，像是在等待最后的解冻。
林琋从背包里取出个保温箱，里面装着份泛黄的观测报告，是周北极的儿子捐赠的。“您的观测数据救了很多人。”她将报告在极光下展开，纸页上的极光图谱在幽绿中闪烁，“国家根据您记录的异常数据，提前预警了那年的特大暴风雪，保住了整个补给队，现在北极站的新楼里，每个观测员都会对着您的照片敬礼。”
极光下，头骨的眼眶里突然渗出透明的液珠，液珠落在报告上，晕开的水渍里浮出个清晰的人影——周北极站在观测塔顶端，手里举着记录本，极光在他身后绽放成巨大的光幕，身边的同事们正在欢呼，再没有凛冽的寒风和无尽的孤独。冰煞的残躯在金光中渐渐透明，那些围上来的冰人同时化作清澈的水流，渗入冰原，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冻土，冻土上冒出细小的绿芽，在极夜的寒风里顽强地摇曳。
气象站的冰层渐渐融化，裂开的地面露出坚实的水泥地，墙角的冰棱化作普通的水流，不再蠕动。林琋冲进主控室，将老方从屏幕碎片中拖出来时，他身上的冰白色正在消退，皮肤露出原本的颜色，只是后背还残留着几道冰纹状的疤痕，像极光照下的影子。
老顾已经用融冰剂清洗了小吕身上的冰晶，他咳嗽着吐出几口带冰碴的唾沫，指着数据舱的地下，声音沙哑：“那……那里有1969年的紧急避难室……”
离开气象站时，极夜的尽头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极光照在冰原上，将融化的冰层映成金色，空气中的臭氧味变得清新，带着淡淡的冻土香。几个科考队员正在站内架设新设备，准备将老气象站改建成极地博物馆，阳光照在新换的观测屏上，反射出冰原上奔跑的北极狐，再没有扭曲的人影和冰冷的束缚。
“这站点……”老顾望着观测塔的方向，眼神复杂。
“让它继续守望吧。”林琋将裂冰凿收好，望着远处初升的太阳，“等明年夏至，让周老的家人来这儿看场极昼，告诉他极夜再长，也总会等来日出。”
回程的车上，小吕已经能笑着说起冰柜里的感受，他说被冻住时，听见无数人在念观测数据，调子严谨得让人心里发稳，还说看见老方的影子在屏幕里和极光对话，指尖敲出的代码变成了飞舞的光带。老方则一直抚摸着自己的手背，那里的皮肤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在阳光下还能看见淡淡的冰纹，像血管里流动着极光。
林琋望着窗外掠过的冰原，手机在副驾上震动，是灵异局发来的新案件：“西沙一座废弃的灯塔，每到台风夜，灯芯会自己燃烧，光束里会浮出船影，接触过光束的人，皮肤会浮现海浪纹，最后整个人都会化作灯油，融进灯塔的油箱里……”
她点开案件资料里的照片，灯塔的玻璃罩结着层盐霜，灯座上的铜制齿轮还在转动，最底层的油箱口露出半截帆布，布角绣着“护航”二字，在海风中微微飘动，像在召唤迷途的船只。
林琋摸了摸口袋里的破冰符，符纸的粗糙感让人心安。她转头看向后座的队友，老顾在给小吕包扎伤口，老方正用融冰剂擦拭掌心里的冰晶——那是从冰煞身上取下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极光般的幽绿。这世间的执念，或许就像极夜的冰，看似坚硬冷酷，实则只缺一缕能一起等待的光，让沉淀的怨结，在日出里慢慢化作滋养新生的春水。
车窗外的冰原在朝阳下泛着金红，像铺了层流动的绸缎。林琋转动方向盘，朝着西沙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的老气象站越来越远，像块被时光冻住的琥珀，在晨光里透出温润的光泽。而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在地球的两极之间，寻找那些被遗忘的坚守与等待，让每一寸冰封的土地，都能在岁月里开出最本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