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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恨相逢玉锁金枷(八)(1 / 2)

不像上次那般,一睡就是三个月,这回醉酒,不过三两天,梅时雨就醒了。

这期间,他还有点朦胧的印象,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脊背,像在给猫顺毛。

他的后背绝对不能给人碰,但他那时却被摸得很舒服,昏昏沉沉的脑袋什么都不记得,就记住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不知他这么早醒来,和那几下抚摸有没有关系。

也许他就是被那人用灵力催醒的……

那人……梅时雨蓦然惊坐起,彻底清醒了,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来不及收拾自己,衣衫不整就不整,头发凌乱就凌乱,下了床直奔卧房门口!

推开门,来到正殿,大殿内空空荡荡,还是不见人影,忽闻殿外有人说话,他急忙跑过去,忽地,顿住脚步,略想了想,还是用法力把自己快速拾掇了一番。

一门之隔,他听那道熟悉而又久违的,霸道张狂、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声音在外面发号施令:

“说吧,什么事?一人一句,多了滚。”

第一人说:“殿主,你不在的这几年,梅时雨他作威作福,老是打杀我们自己人,不知有多少弟兄都折在他手里!”

李停云“哦”了一声。

另一人说:“他帮着修仙界不帮咱,人间九州本来就不够分,我们在各州的驻点,一大半都被他给端了,还下令不许我们重建!”

李停云“嗯”了一下。

第三人说:“殿主,他他他……他还把您后宫佳丽全都遣散了啊!”

李停云:“啊哈?”

听到这里,梅时雨沉不住气了,直接开门出去!

怎么能说是“遣散后宫”呢?那些女子,本也不是李停云的“后宫”啊!这个说辞有问题,太离谱了!让人听了心里刺挠,浑身不得劲。

他一出去,就见李停云威风八面地坐在他那张专属宝座之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人告状,嘴边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但当看到梅时雨推门而出,“饶有兴致”什么的,就完全不存在了,两眼直勾勾盯着梅时雨,脸上笑容也变得极为真挚。

二话不说,放下手,站起身。

梅时雨久未见他,突然之间,看到他的脸,与他视线交缠,鼻端竟有点泛酸,强压着声线里的颤抖,“你,你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断断续续道:“虽然,他们也不完全是胡说,有些事我确实做了……但‘遣散后宫’,根本,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久别重逢,梅时雨心里有点乱套,表现出来,就是语无伦次,轻重不分,逮着一个没那么要紧的点细细追究。

说完了,他依然看着李停云,恍惚把什么都忘了,哪怕是自己刚说过的话。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无限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下,不只是鼻子酸了,眼睛都有些涩。

李停云笑脸一凝,呼吸顿了顿,他这个样子,可真是……

殿前阶下,那些告梅时雨黑状的小喽啰们,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完蛋了、天塌了!

一个个抓耳挠腮:卧槽啊!你咋还先委屈上了!殿主这种偏爱“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好色狂徒,哪能受得了这个?!

梅时雨不讲武德啊!

李停云一挥衣袖,阶下唏嘘一片的杂音瞬间湮灭。

不管是谁,只要敢来告“刁状”,都叫他挥手间杀了个干净。

他做这等事,就像拂去一抹灰尘那般,随随便便,顺手为之。

梅时雨神情微变。

李停云径直朝他走过去。

什么都没想,包括他那两句辩白,根本就没听进耳朵里,无所谓、都不重要。

眼前一切,除了梅时雨这个人,李停云什么都看不到、也顾不上了!

他只觉,离梅时雨越近,心里就越不平静,好似惊雷激荡,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胸膛。

三四年时间,对修士来说真算不得什么,但他朝思暮想,足足念了上千个日夜,才等到重逢这天,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原来“度日如年”纯粹写实,一点儿也不夸张。

李停云大步上前,把梅时雨略微有些僵直的身体,一把拉进怀里。

紧紧抱着他,力道之大,恨不能揉进骨血。

“好久不见了……”

我好想你。

你知道么。

只是一个拥抱,怎抵相思成疾?

李停云妄想就这么把他拥入殿内,按在殿门上亲吻——他头脑一热,或许真就这么做了!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显得很不理智,不是吗?

然而。

唯独这件事,他自始至终不敢越界,不敢冲动,不敢说:去他妈的!我什么都不管了!因为他要管,他必须得管。

他所有的顾忌,都在这里了,所有的珍惜,也都在梅时雨身上了,他怎么敢肆无忌惮、放手去赌?

他曾重视的一切,皆在命运作弄下,永远地失去了,现在轮到梅时雨,他就是死也赌不起。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一句“我好想你”他都斟酌之下未说出口,他揽着梅时雨的双臂渐渐放松,才发现怀里的人,僵得像根木头。

李停云心一沉,问他:“怎么了?”

梅时雨避而不答:“没什么。”

“刚才他们说的那些事吗?没关系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死去吧。”

梅时雨泄气道:“……不是这个。”

“那就是,血泽?”李停云暂时只能想到这儿了,“我看到那里的怨气全都消散了,你干的?真好,替我解决了一大麻烦,要我怎么谢你都可以。”

“但你若拿这件事来质问我,我无可辩白,也无话可说。人是我杀的,孽是我造的,错我也认,然而再来一次,我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不要说了……”梅时雨倍感无力,“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情。”

“好,我不说了。”李停云以为这就翻篇了,低头仔细端详他的脸,看着看着,就伸出手,想要碰一下他眉心那道惹眼的红痕。

梅时雨侧脸躲开了。

“还有别的事?”李停云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扭过脸来,略显强硬道:“一并说清楚。”

梅时雨拍开他的手,蹙眉且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做什么?”

李停云这个样子,很不常见,掐下巴的动作虽小,却有点冒犯尊严,带着审视、强迫甚至威胁的意味,在梅时雨的印象中,他从不这样待自己。

李停云更拿手的,是犯浑、耍横、强词夺理,乃至不要脸地把人气个半死,但像这种身体上的强制、语言上的命令,几乎是没有的。

所以,梅时雨觉得他很奇怪,就有点诧异了。

李停云同样意识到不妥,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背起手来,藏在身后。

手指蜷缩,紧握成拳,掐了把手掌心,暗自警告自己最好不要动手动脚。

尤其是对梅时雨。

他现在越发脑子有毛病了,做什么事,总是在先下手之后,才回过神来,刚刚我干嘛了?

就比如,他从魔渊出来,第一个迎接他的人,就是鬼王薛十。

他却失手,把他杀掉了。

因为实在好奇,他到底是人是鬼。

所以说杀就杀,毁尸灭迹的那种。

就想看对方还能不能“复活”。

杀完了才觉得没必要。

他本没必要,下这个死手……

是人是鬼,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停云下意识地,往旁边走几步,离梅时雨稍微远了点儿,既然梅时雨什么话都不想跟他说,那他只好另外找个话题起头,他敢保证,梅时雨一定接他的茬:

“我在回来的路上,听闻一件奇事,太行山南,黄河北岸,有个很有名的古渡口,叫风陵渡,我路过那里时,看到好多人在河里放花灯,一问才知,那天是中元节……”

“按照当地风俗,这一日,也是他们要庆祝的‘河灯节’,所以举办了个什么……河曲灯会?我记不得了,反正就是七月十五,在河里放花灯,或者悼亡,或者祈福……”

那天晚夜,河灯海汇,星星点点,聚成一条白练,如银河坠九天。

花灯顺着水流,往下游去了,渐渐地,一盏接一盏,大都沉了底。

李停云问这有何用,放灯的目的就为了让它沉水?这不放了个屁么。

河边卖花灯的老头大喊,哎呀,小伙子,慎言!慎言!这是好事啊,是极好的兆头!

这就说明,它们被阴曹地府的鬼差们收去了。

花灯上都是写了字的,写的什么字,也很好猜,既是后人为前人悼亡,生者为死者祈福,灯纸上所写自然是某某某,生前大善人一枚,在某地,做某事,行大义之举,千万佑其免受地狱之苦、来世投个好胎云云……

阎王老爷们看了花灯上的字,就会叫来判官,给这些人在功德簿上记一笔,自然而然,他们就能免受苦、好投胎,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李停云觉得这纯属扯淡!

阴曹地府到底是什么样,阎王鬼差又是什么德行,没人比他更清楚,什么“放花灯”“积功德”,全都是无稽之谈!人间怎么有人相信这种扯淡的说法,还诞生了这么扯淡的习俗?!

但他鬼使神差地,用一锭金灿灿的元宝,换了那老头亲手做的、最漂亮的一盏花灯。

还跟人要了根狼毫,提笔就在上面写:梅时雨,天底下大大的好人,愿他……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他不爱拽什么文采,他觉得那个忒没用,简单一句话,很快就写完了,身边忽然传来十分惊羡的声音:“呀!好漂亮的字!小郎君,给我也写一个吧?”

这声赞叹,引来好些人围观,都道“真是一手好字啊”,平民百姓,读过书的不多,认字的也不多,提笔就会写的,更少,紧邻着老头和他那堆花灯的空地上,就有个穷秀才支起来的代书摊。

李停云就是跟他借的笔。

老子管你们这些鸟事?!

他嗤之以鼻。

一转头。

“说吧!写什么?”

当晚,他鸠占鹊巢,豪横又霸道地包揽了本不属于他的代笔生意。

豪横就豪横在,他一分钱不要钱,还倒贴那穷秀才一锭金子,让他滚蛋。

霸道就霸道在,所有找他代书写字的人,都得在祈福的花灯上,再加一句“愿梅时雨岁岁平安”。

有人问他:“这个‘梅时雨’,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他很骄傲地说:“当然是我喜欢的人,我最爱的人,我的心上人!”

“那你这么喜欢人家,什么时候跟人家成亲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成亲?我和他早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铁定是撒谎!成了亲的男人,哪个敢这么晚不归家?!”

李停云:“……”

他没话说了。

“啊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笑他,人群中充满快活的气息。

李停云也不恼,只是强调:“反正我就是喜欢他,我们早晚都要成亲的,这辈子不行,就下辈子,生生世世,我只要他。”

“那咱们,就祝这位小郎君,早早觅得心上人,早抱美人归?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哄闹声中,不乏有真心实意的,齐齐给他送上祝福,李停云心情好极了,甚至道了声谢,声音不大,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听见。

排在第一个让他代笔的,就是一直喊他“小郎君”的那个大婶子,她说:“来来来,我说你写。听好了,你就写‘我徒元宝,命途多舛,生前虽顽劣,然天性纯真……”

李停云笔尖一抖,“啥?!”

那妇人以为他没听清,就把已经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哎呀,你不要打断我,我把恩公的话死记硬背下来不容易啊!让我想想,后半句是什么来着……”

身后有人提醒她:“后半句是‘恳请苍天见怜,许其来世为人,万莫入畜生道,鸡豚犬彘尤不可为’!我记性好,就这些,一字不漏!”

众人纷纷附和:“那道长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哎,小兄弟,我们这些人的花灯,都要这么写,知道吗?我们都是来给救命恩人还愿的!”

李停云人已经呆了。

木木的,谁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

脑子里闪过十万八千个念头。

心乱如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他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把那句话写在花灯上。

求他代笔的人众多,同一句话,他写了不下百遍。

写得手心发汗,笔锋颤抖,这是梦,是幻,还是真?

他决定亲自来问梅时雨。

向梅时雨提起这事的时候,事情经过和各种细节,他省去一大半,又改编一小半,撒谎说自己是从过路人嘴里听来的“故事”。

故事来源虚假,但故事内容保真:

七月十五,风陵渡口,人们天黑透了也不回家,聚在河岸边放花灯,只为还报一位道长的恩情。这位道长替他们除掉了好几只大水怪,平息了黄河水患。他们曾问道长叫什么名字,道长不答,只说,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祈福保佑我,还请保佑我徒弟吧——

保佑他多积点阴德,千万不要转世为狗啊!

如此这般。

李停云问梅时雨:“所以……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徒弟’?”

梅时雨有点不想承认,“你怎么敢断定,那个道人是我?”

“这太简单了,我把黄河上下游,所有跟那些水怪一家亲的妖物,全都‘问候’了一遍。”

“想来你这‘问候’,用的也是非常之手段吧……好吧,这件事,的确和我有关。”

“也就是说,你真的还有一个叫‘元宝’的徒弟?”李停云语调很怪,就像黄河九曲十八弯,拐了又拐。

“也不能说是‘徒弟’吧……我只是看着他长大,教过他一些东西……但没有收他为徒。”

“那你又为什么担心他会变成狗???”

“这不关你的事。”

梅时雨背过身去,不想多说。

李停云又想上手把他掰正过来了,但最终忍住了这股冲动,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是再追问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他并不敢实话告诉梅时雨,说我,你看看我,我就是元宝啊。

“你为什么老避着我?”

虽然心知,梅时雨一直躲他,未必不是好事,但李停云还是想问清楚,这是为什么。

怕他?惧他?讨厌他?还是憎恨他?

梅时雨“面壁思过”大半天,终于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身上味道太大。”

他耿直道:“我不是很喜欢。”

“啊?”李停云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连忙抬起衣袖,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嘴里叨咕:“什么味儿?我昨晚刚洗过,还用了熏……”

“香”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恍然大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梅时雨问:“你又把司无忧……带回来了?”

他俩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他身上全是那个味儿,那种乱七八糟的脂粉味儿!快把他整个人都浸透了!可他居然没有发觉……一丁点,都感觉不到吗?!

是久居兰室不闻其香,还是久处鲍肆不觉其臭?!可不管是香还是臭,这个“久”字就很微妙,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处了多久,才能腌入味儿啊……

李停云道:“不是司无忧,是云霏烟……”

“别!别说了。”

梅时雨感觉有点头晕,恶心,想吐。

他想把李停云整个人都扔出去,扔到河沟里才解气,但又不想碰他,只想用脚踹的。

然而太极殿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梅时雨再难受也只能忍……罢了,他根本忍不了!

不吐不快:“我不管你们俩做了什么,但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你等那个味道散掉,再来找我……不不不,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也不是很想在这里住了……我马上搬走,你们自便。”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走!”李停云用身体挡在大殿门口,“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一张嘴就叭叭那么多,怎么一下就从我身上有味儿,跳跃到你现在就走的???”

梅时雨依旧耿直道:“可我暂时不想听你‘狡辩’,你真是……太臭了。”

李停云:“……”

这赤裸裸的嫌弃。

有点开心,他竟然这么在意。

又很懊恼,自己竟然这么疏忽,让他在意了。

李停云第一反应,就是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梅时雨,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但某个瞬间,他又想了很多东西。

先等等,他必须想清楚,把梅时雨留下,或放任他离开,哪种选择是理智的、应该的,而非单纯他心里想要的。

李停云问:“真不想听?”

梅时雨摇摇头,“不想。”

“好。”李停云多的也不说了。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嘛……他想。

一面推开门,让新鲜空气涌进来,冲淡自己身上的味道。

一面说道:“你要走,可以,我不拦你。”

“但你出不了四象城,也离不开我的地盘。你先告诉我,你打算去哪里?”

梅时雨对此倒是没有仔细想过,但不用想也知道,他应该去找谁。

不假思索道:“白虎城。我跟林秋叹还算合得来,只有去他那儿了。”

李停云幽幽道:“不妨跟我说说,你俩怎么个‘合得来’法?你连犹豫都没有,就选他了?!”

梅时雨坦然道:“‘合得来’就是,我们之间有话说,相处也不尴尬,就像朋友……”

“朋友?!你跟他也能处成朋友???你他妈……不是,你怎么跟谁都能交朋友呢?你到底有多少个‘好朋友’?!”

“以前有很多,现在几乎没有了。”梅时雨喉中一哽,什么都不想说了,他不只失去了仙僚旧友,还失去了同门师兄,就连他最好的朋友,云大哥,也再不能对他推心置腹了。

那么,是谁害他到如此地步?李停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脸、没资格生气,就把吃味的那套收了起来,说:“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也算是你的朋友吧……”

他难能可贵地温声低语,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哪怕你背后捅我几刀呢,我也相信,不是你的错,是我混账,不该把你逼到绝地。”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梅时雨喃喃自语,叹息着,非常无奈:“你总是这样……让我恨也恨不起来,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你偏偏,又是那么可气、可恨的一个人。”

“……”李停云忽然凝住,他意识到,从现在开始,有些话,也不能随便乱说了。

他一早,就不该把梅时雨拉到自己身边,甚至把他揽进怀里,不该让他动情而不自知,苦恼心烦却无法排解,不该明知没有结果还要靠近,连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了,还敢情不自禁。

这不找死吗。

这不活该吗。

梅时雨完全是被他拖累了。

彻彻底底地拖累了。

李停云调整心绪,“既然要走,那你有东西要一起带走的吗?”

梅时雨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未必吧。”李停云凭空召唤出一把剑,“青霜也不要了?”

梅时雨心神一动,接过剑柄,“你把它带回来了?”

“是啊,你怎么忍心把它丢下,整整三年,你就不怕它……”

“它怎么?”

“没什么。”

它孤独得像条狗。

李停云面色如常:“现在就走?”

梅时雨毫不犹豫:“现在就走。”

他很干脆地离开了。

离了太极殿,他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在那张“刁钻古怪”的床上醒来,每天都体验千金小姐般的生活了。

然而,白虎城奢靡之风盛行,林秋叹给他安排的住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一整座亭台宫室。

处处金雕玉砌,琉璃瓦、灵玉柱,哪怕在最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出九分地富丽堂皇,穹顶之上,更是聚集着氤氲不散的霞光。

这和九重天上的琼楼玉宇有何区别?

哪知林秋叹说:“这怎么能比……天上大多数仙邸,都比这个素,还小。”

梅时雨:“……”你认真的吗?

林秋叹:“我是个俗人,就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莫要见怪。”

梅时雨不见怪,但见外。

换了地方,换了张床,连身边的人也换了,他感到非常见外,几次三番,打坐入定时陷入迷蒙,稀里糊涂地做了几场梦。

他分明没有睡着,却在做梦……

还尽是些荒诞诡谲的怪梦!

梅时雨心情郁结,便出去散心,可他不出去还好,一出去,就听到满街风言风语。

有说李停云带了个姿容绝世的女子回来打算双修的……

有说李停云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把他抛弃了的……

还有说李停云是因为他“恃美行凶”又“独占六宫”太霸道了所以才赶他出太极殿……

梅时雨隐在斗篷下的一张俊脸早就听得面红耳赤!

为什么,为什么白虎城的小妖怪们,都和林秋叹一个样子,这么喜欢道听途说?他们甚至更上一层楼,不单单乱传小道消息,还创编意淫、造谣生事?!

这就是上行下效的结果吗???

嘿,还真是这样的。

青龙城人人冷漠疏离,就是听到再大的惊天秘闻,也只会淡淡“哦”一声;

玄武城所有鱼都不爱说话,脾气暴躁,喜欢记仇但又记性不好,天然有些呆;

朱雀城的火灵根邪修们,则是很容易一句话上头,抄起家伙就要跟人火并。

可不管怎么说,既是群魔乱舞之地,一群无法无天之徒,聚在一块,气氛总是压抑而又紧张,没人整天叽叽喳喳、捕风捉影……除了白虎城,除了林秋叹!

他们是异类中的异类!

反而有点像正常人了。

少了几分凶煞,多了几分人情。

白虎城主打一个轻松热闹,放飞自我——这里的小动物甚至都不爱化人形也不爱穿衣服的!

进了城,就像进到菜市场,人人都爱凑热闹,茶余饭后谈笑风生,从街头聊到巷尾,就没有重样的话术。

难怪林秋叹消息那么灵通,任何人,只要在白虎城的大街上站一站,就能听到无数的流言蜚语。

真真假假且不说,就是当笑话听,一年到头,耳朵起茧了也听不尽全啊。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太有钱,所以没烦恼了吗?

梅时雨听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一举掀翻了城中最大的、最气派的、也是最吵吵的那座茶楼……里的一张桌子。

没办法,他不掀桌子掀屋顶的话,那肯定很爽快了。

但他赔不起!

茶楼中,有好几位说书人,原形不是鹦鹉就是八哥。

舌灿莲花,但胡说八道!

妙趣横生,但淫词艳话!

梅时雨掀了桌子,举座皆惊,狼睛、虎目、鹰眼、犬瞳……都在看他!

他却什么都没做,留下赔桌椅的钱,把斗篷拉得更低,匆匆离去。

他能做什么呢?说书、听书而已,又不是烧杀抢掠,这窝囊气生的……梅时雨感到头疼。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当真有人把茶楼楼顶给掀了,还把鹦鹉八哥的毛都拔了用开水烫!

当天晚上,梅时雨又做怪梦了。

这梦光怪陆离,活色生香。

茶楼听书害人不浅啊……

梅时雨夜半惊醒,满头热汗,根本不敢回想,那是怎样一个荒唐的梦,荒唐到令他头脑发热、发懵甚至犯蠢,竟然三更半夜跑出城,踏着满地银白的月光,闯进了太极殿!

唤起九宫八卦阵,却不是回他自己房里。

直接选在坤位。

一把推开李停云卧房的门。

空无一人。

他以为他会看到……看到……

结果???

整座大殿都寂静得不像有活人住。

李停云不在卧房,甚至不在太极殿!

梅时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息,他真是脑子抽了,怎么大半夜的,来“查”李停云的房?!

别说现在李停云已经回来了,就是之前几年他不在的时候,梅时雨也从来没有这么轻率地进过他的卧房。

但此刻,或许受到白日里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即便屋里没人,他还是走了进去,里面布局很简单,桌椅、软榻、矮几……

还有那只盖子敞开里面却没有盛放任何香料的博山炉。

目光所及,一览无余。

梅时雨懊恼地捶打自己的头。

他怎么忘了,李停云这种“大道至简”的人,没用的东西都不要有,他不睡觉,所以连张床也没有,哪来的红罗帐暖、床脚吱呀?!

但这屋子里,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香味,虽浅淡,却杂乱,一层掩一层,其中就有李停云曾经跟他聊过的瑞龙脑香,亦有司无忧或是云霏烟身上的脂粉香……

冰\/片燃烧的味道很重,像在遮掩那股胭脂水粉的气味……又或许,那其实不是脂粉,而是绝品炉鼎生来就有的一股奇香,遮是遮不住的……

梅时雨思绪很混乱。

梦中他走进这间屋子,看到的是红罗帐上映出的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影,他以为……

落荒而逃!

谁知下一刻,却是他自己,被李停云翻身压倒在床上,他想逃,但被制住手脚,想叫,但被堵住唇舌……

他就是临死前一刻都不会那样紧张和恐惧!

因为他还看到一条狐狸尾巴,尾尖一撮艳红,旖旎地绕在李停云的肩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