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停云曲起指节,敲了敲青霜剑身,“铛”的一声清响,“都说剑修很看重自己的剑,那你也很爱护它吗?”
梅时雨不假思索:“当然。”
“有养出剑灵吗?”
“……从未。”
梅时雨说这两个字时,神情淡然。
李停云是明知故问,得到这样的回答,也不意外。
对于本命剑沾了别人的血、曾养出一只邪灵这件事,确实挺难堪的,放在任何一个修仙者身上,都是污点。
李停云自以为懂他的“难堪”,所以仅仅试问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提了。
他把话题转移到了任平生身上,“你师尊的剑,是有剑灵的,而且我肯定,那是只邪灵。你说这种事情,任宗主生前知道,还是不知道?”
梅时雨不愿意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分景剑的剑灵,怎么可能是邪煞呢?!”
他虽然没有听过到剑灵说什么,但分景剑是仙是邪,这种最基本的判断,他还是有的,他从未察觉剑身有附魔的气息。
“为什么‘不可能’?”
“我相信我师尊的为人!你不要诋毁他?!”
“这跟为人有什么关系。”
李停云不以为然。
一针见血地说:“心向正道之人,一定不会与邪魔为伍吗?一心向善的人,就不可能犯错了吗?我承认你师尊的品行和道义,但在剑灵这件事上,我保持怀疑。”
“那只邪灵,绝对和他关系匪浅!你们道玄宗有没有什么‘秘闻’?尤其是关于任宗主的?”
梅时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道:“如果是秘闻,我不会知道的……很多事情,师尊都不对我说,宗门之事,我知之甚少。”
“任宗主最喜欢、最看重的弟子,难道不是你吗?他怎么会什么都不对你说呢?”
“你是外人,不了解我的‘家事’,师尊最喜欢的弟子,并不是我。我们师兄弟十三个人里,受他关照最多的,是大师兄啊……大师兄,才是师尊最‘偏爱’的那一个。”
啊,那根杂草精?李停云面色不善。
心说:也是,当初杂草精毁掉了梅时雨一根仙骨,任平生要是足够拎得清的话,就该让他也尝尝仙骨被毁是什么滋味,而不是重拿轻放、关几年紧闭就了事!
看来任平生对他大徒弟是有私心在的,而且私心还不小???
李停云一想起这个就来气,恨不能把根杂草再拎出来鞭尸!
“小友,你想知道我哪些事呢?”
再一次的。
这个该死的声音。
悠悠然,在耳畔回响。
李停云瞬间锁定他的方位,竟然是在忘川河茫茫波涛之上!
“你怎么不直接来问贫道……”
“我是何方妖孽……”
“我和任平生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害你全家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一声剑鸣吟啸山巅。
白光闪过,分景剑破空而来,“我想这些问题,你都不需要知道!”
剑上载了个人,正是元彻,此时此刻他昏迷着,剑灵的声音,只有李停云一个人能听到。
“你杀这小子全家的时候,有过顾忌、有过手软吗?”
“贫道以为,你我是一类人,你最该明白我在想什么。”
“作孽,还需要理由?!”
“你不该恨我的……”
“咱俩才是‘知己’啊!”
不需要听到声音,梅时雨已经看见了,分景剑托着元彻的身躯,高高地悬在水面上,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一人一剑,竟然四平八稳悬在半空!
“忘川之上如何御剑飞行?!我只听说,过忘川、遇水即沉,水面上没有任何活物可以停留,即便是渡鸦之类、冥府常见的飞禽,也无法飞越八百里忘川河???”
任凭妖道用嘲讽、戏谑的口吻,说着“我们才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李停云面不改色,把无知无觉走上前、主动靠近危险的梅时雨拉回身边,告诉他:“没有不能打破的规矩,哪怕是天规。你在这里站着,我一去便回。”
梅时雨想问他要到哪儿去?!
后面是山,前面是水,根本无路可走,还想着和元彻过不去吗?
可对方不知为何,竟能在暗流涌动、沉没万物的忘川河上御剑飞行!
李停云又有什么办法找过去呢?!
他难道也被“天规”排除在外?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不是所有人,都被天道所青睐。
天规就是天规,不容打破,就是不容打破,只是刚巧,元彻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道之子”。
分景剑本身,也不可能横渡忘川,无非是借了元彻的“运势”。
它一向很会借势。
李停云从山顶跳了下去。
梅时雨连他半片衣角都没摸着,“你不是……怕高吗???”
山坡虽不似悬崖那么陡,但也怪石嶙峋、荆棘丛生,李停云身影一纵,落在半山腰,不高不低的位置。
分景剑来去自如,时不时,贴着水面穿行,激起千重浪,颇似挑衅。
李停云继续向山脚奔去,连跃数下,最后一次落地,腾空而起,正好和分景剑处在同一高度,挥手就是一道魔息凝铸的锁链,牢牢缠住剑柄,大力一拽。
飞剑朝着相反的方向,挣扎逃离。
李停云并没有使出十分的力,一拽过后,便放松了,分景剑还在猛冲,李停云被带了过去,就这样,轻轻松松,跳在剑身之上。
无论脚下的剑怎样旋转、翻覆,哪怕冲天倒悬,李停云也没被它甩下去,半蹲半跪,稳如泰山。
像在驯服一匹烈马。
“躲着不出来,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李停云伸手握住剑柄。
“你能拿我怎么办呢?小友,我认可你的实力,但……”
蓦地,它“但”不出来了。
一道气势磅礴的剑意,不由分说扎进分景剑身,似要将与之形如骨肉相连、血脉相生的邪灵活活剥离!
李停云心里的震动和愤怒,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强烈了,什么也不做,就蹲着跟它唠嗑:“这样的剑意,我有九道。想挨个尝试吗?”
外加他留给梅时雨防身的,统共十道未成形的缥缈剑意,每一道,都从撕裂的灵魂中剖出,经历地狱极刑、千锤百炼。
也就是说,只要他乐意,他完全可以拥有十把盖世神兵。
整整十把!
一百三十年时间。
以为他纯坐牢了吗?
屁嘞,他干成好多大事呢!
九道剑意,携刻冲天的煞气,但凡出世,就是极致凶刃,登峰造极的阴煞,随便抛出去一把,都能搅得下界永无安宁。
他的魂魄被撕碎,镇压在不同的大地狱,三魂七魄中,只有命魂“幽精”侥幸逃过一劫,借十殿轮转王留给他的阕口,几世轮回、遍历红尘,看尽人世间悲欢离合。
十王本想着他能“彻悟”,谁料他的偏执不减反增,命魂掌情,情至深处,未有动摇。
他是一个肮脏到骨血的人,浑身上下最干净的,大抵只有这股酿成执念的真情,于是,最后一道剑意冥冥中应运而生,出淤泥不染,没有丝毫邪气。
它是有名字的。
每道剑意,都有名字,先天镌刻在灵魂深处,越擦越亮,越看越清。
不是李停云后天所能决定的。
只是这名字嘛,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对梅时雨说不得,说了,准出事儿!
李停云不需要用剑。
所以剑意未曾有形。
“小友,贫道劝你省省吧……”
李停云对它,并没有一击毙命、赶尽杀绝,才能叫它喘过气来。
大概是觉得,留它还有用,说不定能挖出修仙界惊天动地的秘密,届时就有大把好戏看了!
“你想‘消灭’我吗?想让我彻底消失?这是不可能的。”
剑灵幽声道:“就像你杀不死元彻,他人在,我剑就在。老天不会让一个人猖狂太久的,这孩子,就是你的天敌,你的克星。既生瑜、何生亮,你说是吧?”
话里话外,竟有几分“正义凛然”。
令人叹为观止。
李停云是真想笑啊。
这才叫不要脸吧!这才是脸比城墙厚!
自己跟他比起来,还是个学生啊。
李停云冷笑道:“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妨主的剑!任平生当年,怕不就因为这个,才把你扔进地狱不闻不问的吧?!”
“你对贫道说这些有何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都快记不清了。”
“哼,真没用吗?要是没用的话,你又何必搭理我?看来你很在意啊!”
李停云洞察世事,是有一套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你一粒一粒,数得很清楚吧?!”
剑灵:“……你长大了,也变强了,但还是那么顽劣幼稚。逞口舌之快,真的很好玩吗?”
早在很多年前,李停云小小年纪,就能把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时至今日,他气人的本领有增无减,话说更扎心:“任平生活这么大岁数,到死都没提起过你!他的亲传弟子,甚至不知你的存在!你活得可真失败,你是怎么混成这*样的?啊?”
李停云找准他的痛处一顿猛戳。
不仅揭他伤疤,揭得血刺呼啦,还往上面大把大把撒盐。
最绝妙的讽刺,莫过结尾那一声,轻飘飘的:“啊?”
剑灵这下可没办法再随他的便了!
禁不住也冷嘲热讽起来:“小友,我就知道,咱们是同道中人。你这么了解我的‘失败’,难不成也跟我一样,有过相同的境遇?你也曾和我同病相怜……”
它同样轻巧地问候一声:“嗯?”
李停云:“……”
深吸口气,憋了回去,没接话茬。
但剑灵知道,他也被戳疼了。
来吧,互相伤害啊!
李停云:“无所谓。任平生死都死了,不管你有多在意,都是空话!”
剑灵:“你在意的人,早晚也会死去,说不定,还是被你害死。”
他“呵呵”一笑,“世事一场大梦,到头来都是空话!”
句句暴击。
字字诛心。
激烈的言语交锋,没有刀光剑影,杀人也不见血。
但彼此都觉得受了很重的“内伤”。
说话间,分景剑周遭灵光愈发微弱,时有时无。
剑身颤颤嗡鸣,突然,急速下坠!
仿佛要带着李停云,还有昏迷不醒的元彻,一同坠入忘川。
说它妨主还真不假!
分景剑一头扎进水里,李停云却在最后一刻,揪住元彻的衣领,拎个麻袋似地,一跃而起。
果然,有“神器”在手,他没有掉下去。
忘川水对他的拉扯几乎不起作用。
元彻这小子,这身狗屎运,简直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漏洞!
李停云心想,我这算不算是……挟“天子”以令他爹?!
“天道”是不会让自己“亲儿子”出事的。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元彻梦里觉得脖子勒得慌,身体在半空中飘荡,一点也不踏实。
他一醒来,四肢就开始乱舞,像只落水的猴子,拼命抓住身边一切能抓的东西——
李停云腿上一沉。
“???”
低头,四目相对。
“!!!”
元彻:完了,抱错大腿了。
我去你的!
李停云一脚把他踹飞。
借着这股推力,打算落回岸边,功成身退。
但事情不会随着他的预想发展。
踹开元彻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猛然下落,根本无法凭空借力,忘川之水会吞噬所有试图横渡彼岸的生灵,这不是一句威胁,而是既定的事实,就是神仙来了,也飞不过去啊。
李停云没办法了。
掉就掉吧。
不过是再“死”一回。
元神直接打回魔渊,从头开始、修养几年,出来又能活蹦乱跳了。
有什么大不了?!
区区小逝。
只是一想到,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一条河,他得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上好几年?!
期间见不到想见的人,一面都见不到,可真不划算!
代价和收益完全不对等,亏大发了么这不是?!
李停云死到临头还在想自己有没有吃亏。
要是亏了,铁定得记笔账啊!
等他归来,就要想办法,把这条河给截流了。
他有个初步设想——把忘川河,堵成堰塞湖!
一堵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很大胆?!
但话又说回来。
李停云还是觉得吃亏。
义愤填膺,恨不得捶爆自己脑袋!
刚才怎么回事,他竟然把“天子”给踹了?!
这一脚踹得真不应该。
下次要长记性啊……
李停云长出一口气,就这么着吧,散会。
却不料。
在他即将坠河,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灵剑俯冲直下,剑光霜寒似月影,钉入水面。
霎时,寒风过境,千里冰封。
李停云被飒飒风声裹挟,铺天盖地的寒流漫过忘川之水,水面凝结成冰,澄澈如镜,倒映出他下坠的身影——他仰面看天,但见碎琼乱玉、纷纷扬扬,天上竟然飘起了细雪!
哇!好看!真好看!简直美得要命!
李停云一个翻身,顺利落地,在冰面上站稳脚跟。
此时此刻,他真想抱着梅时雨狠狠亲一口!
亲死他!
爱意汹涌澎湃,实在难以按捺,他居然像个小孩儿似地,“一蹦三尺高”,在呲溜滑的冰层上,身影一晃,就漂出去好几丈远,得亏他稳住了,没摔一跤,给大家拜个早年。
“嘶……”
丢死人。
梅时雨在山上看着,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真是……丢人现眼!
有点憨了。
青霜斜插在冰面上,晕开淡淡的蓝色柔光。
若只是青霜自身的灵力,封冻八百里忘川河,几乎不可能,但李停云留下的那道剑意,威力绝伦,超出了梅时雨的预料,青霜的一招一式,都被催发到极致。
最重要的是,梅时雨没有受到任何反噬,即便这道自外而内“侵入”青霜、本不属于他的剑意,来自邪魔外道……但那是干干净净的,纯粹的仙气,正如李停云所言。
李停云走到青霜剑跟前,抬头望了眼黑漆漆的群山。
梅时雨慢慢地转过身去,不想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就算不看,他也知道。
偏偏,他不想见到的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他亲手促成的。
唉……梅时雨心中暗叹。
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明明自身难保,连这座山都下不去,却把青霜一剑掷出,扔给了李停云……难道我不晓得,李停云要做什么吗?他还是要跟元彻打!输赢早就板上钉钉,他却不肯放过彻儿,纯粹是在折磨人!
那我为什么选择帮他呢?!我真的是在……助纣为虐了吗?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梅时雨觉得,自己再和李停云“鬼混”下去,迟早被他带进沟里!
一失足成千古恨……别到时候,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他背过身来,却见一簇雪白的绒花,开在眼前……不,那不是什么绒花,而是……狐狸!
“雪绒花”俏皮地露出两只耳朵,还有一条大尾巴,抬起头来,一双狐狸眼,看狗都深情。
“又是你?!”梅时雨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上来的???”
司无忧委屈巴巴地说:“我不认路,只好瞎跑,一路跑到这儿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我还想问,你怎么也在这儿呢!要么,是我们有缘,要么,就是我碰上了鬼打墙!”
梅时雨扶住额角,他们几个仿佛都踏进了兜兜转转绕不开的怪圈!
“也许,真的是鬼打墙吧……这里毕竟是鬼界,遇到一些调皮的小鬼作祟,也正常啊……”
他试图说服自己,但却显得那么荒唐可笑。
“道长!小心你身后!”狐狸突然炸毛,跑得飞快,一下躲出去二里地!
一阵强劲的推背感也让梅时雨摔出去二里地。
当然,有点夸张了,也没这么远。
但一里半还是有的。
梅时雨摔惨了!
他是被剑气横扫出去的。
“你要干什么……”元彻双目圆睁,拼命、拼命拽着分景剑,剑尖和倒地不起的梅时雨之间,已经不剩多少距离了,全靠他在僵持,手臂上、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牙都快要碎了,“那是我……你认错人了!还不快转回来?!”
分景剑一个劲地横冲直撞,“好孩子,今天祖师爷再教你一招——攻其必救!”
这招,是绝对行之有效的。
李停云的反应完全受他们牵动,疯了似地追过来,不管不顾,掌心凝聚起十成的混沌元气——元彻后背暴露在外,前所未有的威压积聚在头顶,他承受不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粉身碎骨、爆体而亡了!
哪怕这一掌还没有拍下,哪怕这样的威压只是瞬起,还不到一息……
他也受不住!
心里极端不自信,也许,自己不一定是“死不了”的……
李停云这一掌,足以让他死十次、百次、乃至万劫不复!
太极殿殿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对手啊……
当他杀心抱定时, 没有人可以在他手下生还。
没有人。
“好!好罢!”
分景剑突然转向,把元彻猛地一甩,甩到身后去了。
“这次就让我赌一把好了……”
剑灵喃喃自语。
他身上有道封印。
自然不是说梅时雨落下的那道。
而是更早以前,有个飞升了的仙人,在他身上打的一道“神封”。
神仙使的是鸿蒙紫气,天底下找不到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除了……
“来吧!助我解封!”他张狂大笑起来。
元彻被他甩出去,正好滚到他师尊身边,梅时雨恢复几分力气,却动不了。
毕竟没有灵力护体,他现在,与凡人有何两样?
若非青霜及时飞回他身边,仅仅只是李停云出招时掀起的气浪,就能让他筋骨寸断。
即便如此,他的状况也很不好。
元彻还是没办法彻底跟他恩断义绝,想都没想就拉住他的手,给他传送灵力,即便自己也所剩不多了,还被青霜“咣咣”砸头,仿佛很不喜欢他似的。
他有点憋屈,但无可奈何。
他的视线落在和梅时雨紧紧交握的手上。
突然看到自己指间戴着的那枚戒指。
那枚菩提做的、莹白如玉的戒指。
也是梅时雨送他的拜师礼……
他急中生智,立刻把戒指褪了下来,奋力抛向空中!
“你俩进去打吧!!!”
菩提戒中,乾坤无垠,别有天地。
就让他们在里面打个天翻地覆!
永远都不要出来了!
梅时雨动了一下,伸手阻止:“别……”
但太晚了。
他之所以能动,就是因为李停云最后关头,脑子清醒了点,强行把大部分的混沌元气,全都撤了回去,也相当于“自食恶果”,自己吞掉了那恐怖的气劲。
一方面,是不想妖道得逞,另一方面,便是投鼠忌器了。
他看着梅时雨,脸上的忧惧毫不掩饰,元彻一个戒指扔过来,他的视线被扰乱……
仔细一看,咦?是菩提戒?!
他稀罕这东西,稀罕得要死,生怕损毁,于是加把劲,把剩下的几成功力,也一并吞掉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冲冠一怒,把自己砸了个半残。
可悲、可笑。
可怜、可叹。
菩提戒光芒收束,李停云的身影消失不见。
分景剑“当啷”落地,倒是有幸没被收进去。
元彻捡起戒指就扔下了山!
山下早已冰雪消融,忘川依旧滔滔不绝。
戒指落在哪儿,不知道,也许卡进了石头缝里,也许就躺在山脚下。
但也有可能,掉进忘川,沉了底,或是被水流冲向不知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