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变化并未结束。
在第六条尾巴完全凝实后,光芒微微一顿,旋即第七条狐尾的虚影,开始缓缓凝聚成形。
虽然这第七条尾巴尚不如前六条凝实,略显虚幻,但它确确实实地出现了且越来越清晰。
七尾!
暖流渐渐平息。绯月感受着体内奔腾流转,远胜从前的磅礴妖力,看着身后那七条灵动无比的狐尾,失而复得且更上层楼的巨大欢喜,让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不仅恢复了修为,还突破了一尾。在血脉枷锁已去,再无地狐八尾上限的青丘,她未来的道路,一片坦途。
她毕竟是少主,修炼资源更为丰厚,加上谢籍掏出来的金光闪闪那一堆,她修到九尾的可能性便要比其他狐族大上许多。
“哈哈哈哈哈。” 谢籍率先反应过来,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惊奇。“狗日的,果然如此,小姑姑你真乃神人也。”
他是聪明机敏天才之人,万事不仅求个知其然,更要探求一个所以然。
此刻他大脑已经飞转,在暗中思索为何这一回灵药有效。
“这绯月先前连接失败,眼下一回成功,那必定是有什么先前不对的地方这回对了……”
“那究竟是什么?这前后最大的不同,无非是小姑姑改了狐族千万年的血脉规则,不再根据血脉纯度来划分等级……”
“等等……这般讲来,那岂不是讲绯月……她的地狐血脉不纯?才导致先前灵药非但对她无效,还会反噬她的修为?”
想到此处,谢籍倏然想起——先前在墓地瞧见绯月在娘亲坟前哭诉,那墓碑上刻着“胡氏阿沅之墓”的碑文。
莫非……莫非这个阿沅就是与万妖城倪家老祖宗有过一段往事的那个阿沅?
不对,她爹爹是青丘之主,九尾天狐胡衍,她娘即便是那个阿沅,那她血脉也应该是纯正的狐族血脉才对。
除非,除非她是她娘和那个倪家老祖宗所生,那她的血脉就不纯正……这般讲来,她娘岂不是给他爹戴了一顶绿帽子……
谢籍并不知晓绯月是胡衍收养,故而这一层推断错误。不过到底是天才,他凭借一些零星片段能推测出绯月血脉不纯,导致灵药失效,也算是八九不离十。
绯月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向着二人郑重叩拜。
“殿下再造之恩,谢公子成全之德,绯月……绯月永世不忘。” 她声音哽咽,却充满了新生的喜悦与坚定,“从今往后,绯月甘做牛马,但凭驱使。”
此刻她这番话,确是发自肺腑,再无半点虚假。修为失而复得,更上层楼,心境亦随之蜕变,对小炤和谢籍自然心悦诚服,感激涕零。
谢籍看着她眼中真挚的感激和决意,微微点头。他心思剔透,善于观人,此刻能感觉到,绯月经历了大起大落,心境已然不同,可以信任。
“好了,起来吧。”
谢籍伸手虚扶一下,脸色一正,“既然你已恢复,有件事须得让你知晓,你莫要惊慌。”
绯月依言起身,见谢籍神色凝重,心中不由一紧:“谢公子请讲。”
谢籍指着茶桌上那枚戒指,沉声道:“关于这枚戒指,以及送你戒指的那位守墓老狐,我们有所猜测。”
绯月闻言,顺着谢籍所指望向那枚戒指,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根据我们的观察和推测,”谢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冷意,“这枚戒指,极可能是……天庭用来监察下界的法器。而那看似又聋又哑的守墓老狐,恐怕就是天庭安插在青丘的……细作。”
“什么?” 绯月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惊骇,“天……天庭细作,这……这怎么可能?”
她回想起那老狐佝偻麻木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竟毫无防备地收下并戴上了这枚戒指,还在母亲墓前倾诉了那么多心事……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骨,让她遍体生寒。
“只是猜测,尚无实证。”谢籍平静道,“不过可能性极大。你修为尽失时,戒指便陷入休眠;如今你修为恢复,它极可能会重新被激活。”
他唤出大招:“大招对这类监察波动异常敏感,究竟是不是,一试便知。”
绯月声音微颤:“需要……需要我怎么做?”
“此事简单。”谢籍指了指戒指,“你再戴上它便有分晓。”
绯月脸色一白,本能摇头抗拒。既然明知可能是监视法器,还要戴上岂不是自投罗网。
“放心,只是短暂佩戴验证。”谢籍解释道,“你刚戴上瞬间,若有异常波动,大招便能感知。确认后,你立刻找借口取下即可。我们会在一旁,确保无事。”
他顿了顿,“此事关乎青丘安危,也关乎你自身。必须确认。”
绯月扫视二人一眼,见皆是严肃神色,便一咬牙重重点头:“好,我听公子的。”
谢籍点头笑道:“孺子可教,待会你只须如此这般……”
过得一阵,绯月深吸一口,努力平复心中激荡,伸手拿起那枚冰冷的戒指。不再迟疑,缓缓将戒指套回了左手食指。
就在戒指彻底戴稳的刹那,大招猛地抬头,全身毛发瞬间炸起,一双兽瞳死死盯住绯月的手指,露出极度警惕的神色——
显见它又已经敏锐感知到戒指向天空射出的微弱波纹。
瞧见大招形状,谢籍心下已经笃定。
他迅速向绯月微微点头,旋即露出沉重表情,声音悲切:“小师叔他……他此次为了护住青丘,强行催动秘法,硬撼金雕本源,虽退敌成功,但如今已是……已是五内俱焚,神魂溃散,经脉尽碎……只凭一口本源真气吊着,怕是……怕是回天乏术了。”
绯月适时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掩口,带着哭腔:“什么?竟……竟如此严重?洪恩公对我青丘有再造之恩,我等大恩未报,心实难安……” 她的表演情真意切,将一个听闻恩人垂危的少主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何止严重……”谢籍语气愈发沉痛,“我与姑姑日夜守候,用尽带来的灵丹妙药,甚至……甚至尝试以真元续命,奈何他已是油尽灯枯之象……那口元气,小可推测,若不在今日,最多也就明日……便散了。”
绯月喃喃道:“不会的……洪恩公修为通天,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片刻又道:“谢公子,洪恩公为青丘遭此大难,我青丘上下感念五内。若……若恩公真有不幸,我青丘愿以最高礼仪,将恩公安葬于圣地,受我狐族万世香火供奉,以报此恩,还请公子成全。”
谢籍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绝无回旋的坚定:“仙子的好意,谢某心领。但小师叔生平最念故土,曾多次言道,若他日身死道消,定要落叶归根,回归故里。”
他顿了顿,“若真有那一日……我会依他心愿,将其遗体就地火化,收敛骨殖,带回家乡安葬。让他……魂归故里。”
火化便彻底绝了假死脱身可能被查验尸体的后患,也符合人族修士常见的丧葬习俗,合情合理。
二人这番对话,通过绯月的关切询问与谢籍的悲恸陈述,一唱一和,将洪浩伤势极重,药石无医,后事已定的局面,清晰地传递给了那枚戒指背后的听众。
绯月听罢,黯然神伤,良久才低声道:“既然……是恩公遗愿,绯月……明白了。青丘上下,必当竭尽所能,助公子完成恩公心愿。”
“多谢仙子。”谢籍拱手,声音疲惫。
表演完毕,信息已传递。谢籍对小炤使了个眼色。
小炤会意,低声道:“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照看哥哥了。”
谢籍恍然,忙对绯月道:“仙子,小师叔那边离不得人,我等先行告退。”
绯月连忙道:“二位请便,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谢籍和小炤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格外沉重与萧索。
栖月阁内,绯月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手上戒指,手心微微出汗。
她知晓,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已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