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谢籍心中暗自惊呼,却非是因为小炤凝聚十尾的异象再次惊动了天庭,来了仙人。
须知小炤此次突破,气息虽然浩瀚磅礴,却又奇异内敛深沉,更近乎一种生命本质的圆满与升华,并未引动之前那般毁天灭地的法则对抗。
那直冲云霄的光柱,更多是能量满溢的自然外显,而非挑衅天威。
他之所以惊呼暗叹,是因他瞧得分明——光柱中心,小炤脸上那超脱尘世的宁静骤然被一丝决绝所取代。她缓缓抬起双手,结出了一个古老而玄奥的法印。
只见小炤身后,那条最新凝聚,尚且虚幻却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第十尾,随着她法印的完成,骤然爆发出难以形容的璀璨光华。
那光华充满了生机,祝福与纯粹到极致的赐予之力。
下一刻,在谢籍和绯月,胡衍,缱绻乃至整个青丘各处所有狐族的目光注视下——
那条震古烁今的第十尾,从根部开始,寸寸瓦解,化作亿万点温润如玉,蕴含着至高道韵的晶莹光雨,宛如春日最细腻的甘霖,又似母亲最温柔的抚触,悄无声息地洒落向青丘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咔嚓……”
一声源自灵魂本源的碎裂声,响彻每一个狐族的心头。冥冥中,好似有一种枷锁被破碎,桎梏被打开。
在这一刻,所有青丘狐族,无论是最底层的杂狐草狐,还是中层的灵狐玄狐,乃至顶层的地狐天狐,皆清晰感知,血脉中那道与生俱来,界定着他们修行上限的无形壁垒,那道曾经坚不可摧,决定命运的血脉鸿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感与无限可能。
一只正在溪边嬉戏,此生可能连化形都无望的小火狐,茫然地抬起头。
它本能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变得……可以引导了,前方原本漆黑一片的修行之路,透进了一丝微光。
一位因血脉不纯而卡在五尾境界数百年,早已心灰意冷的老者,老泪纵横,他颤抖内视,那层阻碍他进阶的隔膜,已荡然无存。
只要勤修不辍,六尾,七尾……甚至那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九尾之境,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幻。
胡衍负手立于山巅,感受到自身血脉深处那最后一丝连他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天狐的天然优越感也随之消弭。
他先是一怔,随即望向栖月宫方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喃喃道:“破而后立,有教无类,这才是真正的皇者气象。炤儿,你比爹爹强太多太多……”
小炤将她这前无古人,很可能也后无来者的第十尾,自行兵解。
用其所蕴含的磅礴生机与无上道韵,打破烙印于所有狐族血脉之中的固有等级枷锁,硬生生改写了狐族延续了无数万年的根本规则。
随即,小炤轻柔的声音却如惊雷般响彻在每一个感知到变化的狐族心中。
“从此……青丘狐族,修行路上,再无血脉高低之分。”
“只要心怀向道之诚,付出不懈努力,即便出身微末,亦有成就九尾,问道长生之机。”
“天下狐族……皆有其路。”
光柱消散,小炤缓缓落下,身后的尾巴依旧是九条。此刻她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显见此举对她的消耗极为巨大。
“小姑姑,你……你知不知晓你做了什么。”
谢籍冲到近前,一把扶住有些虚浮的小炤,痛心疾首,“那可是十尾,万古唯一的十尾啊!你……你怎能,唉……”
他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绯月瘫坐在地,感受着体内那虽然空荡,却再无任何束缚感的轻灵,整个人如木雕泥塑般彻底僵住。
打破血脉鸿沟……众生平等……
她引以为傲的地狐血脉,等级地位,在小炤这石破天惊的举动面前,瞬间失去了所有意义。曾经视若珍宝,用以划分尊卑的凭证,被小炤挥手间……抹平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羞愧,在她心中交织。她过去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小炤温和的声音响起,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少主。”
绯月猛地抬头,望向脸色苍白却目光清澈的小炤。
“现在,你再试试。”小炤浅浅一笑,目光落在放茶桌上的小玉瓶,“这一回兴许就成了。”
“再试?” 绯月一怔,连连摆手,眼中露出恐惧,“不……殿下,这药水诡异,我……我已修为尽失,若是再试……”
她实在是怕了,那三滴药水夺走她一切的情形,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哎呀,正所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谢籍笑嘻嘻道,“少主你眼下反正都是凡人一般,该漏的都漏完了,还怕个甚。”
道理的确就是这么个道理。绯月并非不知晓,只不过眼下她极度不自信——没有修为可减,那万一直接减寿数咋办。
却不料小炤笃定道:“少主无须担忧,升阶我不敢打包票,但恢复之前修为应是不在话下。”
或许她方才升十尾之时,对狐族大道法则有了更深的理解和领悟。
绯月见小炤如此讲话,心中稍安。便目光迟疑,缓缓望向茶桌上小瓶。
谢籍见状,拿起那个小玉瓶,拔开塞子,仔细看了看,又晃了晃,“狗日的……少主你还不情愿,瓶中药液……只剩一滴了。”
那便是只有一次机会了。
绯月看着那瓶中仅存的一滴药液,又看向小炤那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心中剧烈挣扎。
她回想自己之前的汲汲营营,回想面对天威时的怯懦,回想小炤九尾对她少主地位的威胁,回想对九九一步登天的嫉妒……再对比小炤殿舍弃万古唯一的十尾,惠泽众生的大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由恐惧茫然渐渐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然。
“殿下……我……我信你。” 绯月挣扎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小炤深深一礼。这一礼,心悦诚服。
随即从谢籍手中接过小玉瓶。
她再无迟疑,闭眼仰头,将瓶中那最后一滴无色无味,清澈如水的药液,滴入了口中。
液体入喉,依旧没有任何滋味。
一息,两息,三息……
偏厅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绯月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着体内的任何一丝变化。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也没有之前那种修为倾泻而出的漏感,当然她也没啥好漏的了。
一种极其温和,如同春日午后般的暖流,从她丹田深处悄然滋生,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原本因修为尽失而干涸枯寂的经脉,如同枯木逢春,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轻盈感,弥漫全身。
她身后,空气微微波动。一条、两条、三条……
纯净而凝实的赤红色狐尾,一条接一条自行显现出来,光芒温润,充满活力。
四条、五条、六条。
修为不仅尽数恢复,而且似乎更加精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