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悠悠醒转,耳畔强劲的音乐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歇,宣告着考试的结束。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答卷,却不由得一愣。那最后一幅原本没有答上来的龙文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画了上去。
咦?难道是我在“灵视”状态中无意识地作答了?
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有这种可能。
学院的认证、“自由一日”上那超乎自己理解的表现、接二连三的“灵视”体验,再加上此刻这仿佛源自本能的龙文补全……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沉重的砝码,终于彻底压垮了他心中那点残存的侥幸与怀疑。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概不是纯粹的人类,而是一个小龙人。
而且还不是个普通的混血种,是血统变异的混血种……正如古德里安教授所猜测的那样。
教室里,之前那如同百鬼夜行般的混乱景象已逐渐平息。那些或放声大笑、或掩面哭泣、或引吭高歌的考生们,此刻都像是大梦初醒,纷纷停下了夸张的举动,一个个面带窘迫地低下头,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羞赧。
陈墨瞳开始沿着走道收取答卷。路明非带着几分难得的信心,将自己的答卷递了过去。
诺诺接过那迭纸张,目光在最后那幅完整填满的龙文图上扫过,眉梢微挑,露出一丝笑容:
“哦豁?真不愧是‘S’级啊,居然全都答出来了。”
虽然她并不清楚具体的龙文含义,但从路明非卷面上那些龙文图案所呈现出的工整、简洁,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美感的线条来看,这绝不是随手涂鸦。以她的经验判断,这恐怕已经接近标准答案了。
“我……我刚才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路明非还是有些担心,生怕自己在“灵视”时也像其他人一样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小心翼翼地求证。
“没有唉,”诺诺回答得干脆,语气轻快,“你超镇定的。写完卷子之后,就老老实实趴桌上呼呼大睡了。跟旁边那些又哭又笑的家伙比起来,简直是两种画风。”
“唉,别提了,”路明非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为了准备今天的考试,我几乎熬了个通宵,现在感觉脑袋都是木的。”
陈墨瞳只当他是考前紧张的普通抱怨,没太往心里去。毕竟,正常的3E考试纯靠血统天赋和本能共鸣,临时抱佛脚能有什么用处?
她哪里想得到,路明非竟真的靠着学习,几乎将现存的龙文囫囵吞枣地硬啃了下来。
学生们陆续交卷离场。
路明非一眼就看到了安静站在走廊阴影里的阿蒙,他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带着些许不安:
“师兄……刚才在灵视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阿蒙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我们去天台。”
两人不再多言,沿着楼梯一路向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他们推开一扇厚重、似乎许久未曾开启的,有点生锈的铁门,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天台上空无一人,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将水泥地面晒得发烫,远处是卡塞尔学院红瓦尖顶的建筑群,在蔚蓝如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宁静。
“师兄,”路明非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最后……你们俩去哪了?谈了些什么?我能知道吗?”
虽然在灵视中醒来后精神有些恍惚,但他依稀记得最后是自己孤身一人坐在天台边缘,而阿蒙和那个自称路鸣泽的男孩却不知所踪。
“我和他聊了聊。”阿蒙靠在栏杆上,语气平静,“他自称路鸣泽,是你的弟弟。至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没问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他看向路明非,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你身上藏着秘密,很大的秘密,这一点毋庸置疑。也许……你可以试着选择相信他。我感觉他应该对你没有恶意。”
他顿了顿,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抱歉,关于他的事情,我大概帮不上更多的忙了。”
“谢谢师兄,已经够麻烦你了。”路明非连忙说道,“我会自己想办法弄清楚的。”
阿蒙点了点头,随即神色略显郑重地提醒道:
“我建议你,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否则,你可能会陷入意想不到的危险。”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告诫的意味:“关于龙族的一切,也被我们称为‘世界的暗面’。它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瑰丽传奇,更多的,是伴随着暴力、血腥与残酷。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时刻注意安全。”
“嗯嗯,我记住了。”路明非用力点头,将这番告诫深深记在心里。
从被告知“退学就要被洗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这座看似美丽的象牙塔下,必然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
卡塞尔学院绝不像它宣传手册上描绘的那般纯粹光明,那些关于龙族的古老知识、那些强大的力量,必然与某些冰冷、甚至残酷的规则相伴相生。
……
教堂钟楼的阁楼里,光线昏暗,只有老式放映机投射出的光柱在灰尘中静静舞动。
银幕上正在播放1952年的经典西部片《正午》,执法官贾利·古伯挎着左轮枪,独自走在尘沙飞扬的荒凉小镇街道上,背影决绝。
观看这部电影的人,装束几乎与屏幕上的英雄如出一辙:一身略显陈旧的花格子衬衫,一顶棕色的卷沿牛仔帽压得很低,脚下蹬着一双做工精良的牛仔靴,金属马刺即使在这昏暗光线下也偶尔闪过一道冷光。
只是这位“老牛仔”的体态实在算不上潇洒……他像个硕大的、慵懒的土豆般深陷在柔软的旧沙发里,两只脚毫不客气地翘在前面的矮凳上,随着电影的节奏轻轻晃动着马刺,手里还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
电影正精彩。“嘟嘟嘟”,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了阁楼里的氛围。
“谁呀?”老牛仔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脑袋,“门没锁,自己滚进来!别指望我起来给你开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