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4章 凭什么?(2 / 2)

“能随手拿出二百五十万镑现金,我假设是现金的长期资本,”他刻意重复了李乐刚才用的词,“为什么非要趟指南针这摊浑水?王铮的案子还没结,盛镕在国内......FSA的调查悬在头顶,我们这个架子,说句难听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接近是个负资产。”

“完全可以用更干净的方式,另起炉灶。注册一个新的SPV,甚至直接成立一支新基金,以更低的成本、更干净的背景去投Peraseonoy。”

“只要条件足够优厚,他们不会拒绝一个新的、没有麻烦的投资方。在伦敦,最不缺的就是有钱的机构和想拿钱的公司。”

“所以,为什么是指南针?”

韩远征的目光紧紧锁住李乐,“别告诉我是因为之前投的十万镑或者什么朋友,资本市场,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情。”

问题直白,却是在这种情境下最合理、最该问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在这个信奉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的金融城里。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对。”李乐迎着他的目光,向后靠了靠,微笑道,“另起炉灶.....听起来是更干净。但更简单?未必。”

“首先,就像我刚说的,是时间成本和隐性成本。注册一个受FSA监管的私募基金,从架构设计、法律文件、团队组建、到最终拿到许可,哪怕一切顺利,没有小半年下不来。这期间市场会变,项目不会等。”

“Perasense的传感器网络、Autonoy的知识管理平台,都是瞄准了当下快速演进的技术风口,窗口期不等人。等新基金搭起来,黄花菜可能都凉了半截。”

“其次,是资质和历史的悖论。以及信任的折价、”

“信任的...折价?”韩远征嘴里重复着这个新的名词,揣摩着。

李乐等了等,又继续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商业分析,“指南针现在是有麻烦,但它同时也拥有了一个刚刚经过FSA和苏格兰场高压消毒的历史。”

“盛镕的问题被提前引爆,王铮的资金被隔离,这意味着潜在的、最致命的脓疮已经被挑破。接下来,只要按照安德鲁的方案,建立起透明、严谨、经得起审查的新流程,那么对未来的投资人来说,一个经历过如此风暴考验而能重建的架构,其风险反而是相对清晰、可控的。”

“这比一个完全崭新的、未经考验的干净盘子,在某些特定投资者眼里,可能更具吸引力。因为他们看到的不是麻烦,而是排雷证明和抗压测试报告。”

“更重要的是,”李乐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经过这次危机,剩下的这些人,对于规则和风险的认知,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韩远征沉默着,消化着李乐的话。

这些理由,比之前那些“看重项目”“机会投资”更具体,也更真实。它承认了指南针的残存价值,也点明了李乐方对效率和现成资源的考量,以及对残余价值的评估和利用。

但这些话,也像一把手术刀,精准而冰冷,剥开了事件浪漫化的外衣,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资本算计和风险权衡。

韩远征不得不承认,李乐说得有道理。时间窗口、信任成本、经验溢价....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因素。

不是慈善,它只是在无数风险与收益的组合中,选择那个在当时看来性价比最高的选项。

“所以,”韩远征接话道,“这更像是一场.....基于残余价值的风险投资?用相对较低的成本,把一个现成的、有牌照、有初步项目渠道的壳,然后注入一个更具专业流程和新的资金,让它起死回生?”

“可以这么理解。”李乐点点头,并不讳言,“但这其中,也有一定程度的.....实验性。”

“实验性?”

“对。”李乐眼神里闪过一丝韩远征有些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探究神色。

“我想近距离看看,一个身处跨国环境、遭遇了信任崩溃和制度性打击的小型资本共同体,在获得外部资源输入和新的规则框架后,如何完成自我修复、权力重组和边界再定义。这个过程本身,就很有观察价值。”

话说得有些玄,但韩远征听懂了。李乐不仅仅是个潜在的拯救者,他还是那个在研究层面的博士生。指南针是他一个研究的样本。

现实利益,加上一点冷峻的学术好奇。这个解释,比纯粹的“好心”或“友谊”,反而让韩远征觉得更可信,也更符合他对李乐这个复杂个体的认知。

“我明白了。”韩远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些,那是一种卸下某种不切实际幻想后的踏实,却又让人心里有些发堵,因为这才是他熟悉的、属于这个行业的、冷酷但真实的逻辑。

“也就是说,这份意向,是一个机会,但也是一个严格的考场。得先把FSA的麻烦理清楚,把内部整肃干净,把项目的价值重新夯实。然后,这笔钱,或者说这个实验机会,才会真正落地。”

李乐点点头,吐出几个字,“自助天助。”

“行吧。”韩远征想了想,“我们先集中精力,按安德鲁先生的方案,处理好FSA和盛镕留下的烂摊子。至于这份草案.....”他深吸一口气,“等我们这边有了阶段性进展,再正式接触。”

“没问题。”李乐再一次看向安德鲁。

安德鲁微笑道:“韩总。那么,我们接下来,就从聘请临时运营顾问和起草给FSA的补充报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