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预想中鳞片撕裂、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他的爪尖与莫达克斯的腹部之间,赫然隔着一层厚重、冰冷、布满符文的装甲板!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伴随着一连串迸溅的火星响起,那装甲板上只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白色划痕,却连最外层的防护都未能彻底破开。
后爪发力蹬踏的同时,塞勒涅克斯的其他攻击也已同步展开。他那布满利齿的巨颚猛地张开,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试图噬咬莫达克斯的脖颈。
但莫达克斯的反应更快,或者说,她早已预判了这一切。她那条更为粗壮、同样覆盖着厚重装甲的脖颈,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钢铁巨蟒,抢先一步缠绕而上,死死箍住了塞勒涅克斯的颈部!
这下,形成了奇异的僵持:莫达克斯无法直接下口咬断塞勒涅克斯的脖子,而塞勒涅克斯的利齿距离莫达克斯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寸进。他脖颈上那些尖锐的骨刺徒劳地在莫达克斯颈部的装甲板上刮擦、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除了留下更多无用的划痕外,一无所获。
两只纠缠的巨龙在空中翻滚、旋转,如同一个坠落的死亡螺旋。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贴身缠斗中,莫达克斯却始终没有真正展开致命的撕咬或爪击。她只是用各种精妙而强硬的姿势,锁死前肢、缠绕脖颈、以自身重量压制,不断地限制、消耗、瓦解着塞勒涅克斯的每一次挣扎与反击。
她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酷的擒抱练习,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或者……坠落到某个既定的终点。
他俩位于潟湖上空,而潟湖里是有岛和岛屿群的,位于他俩下方的正是一片岛屿群。在另一个时间线,在芬努巴尔成为凤凰王之后,这里被划定为异族居住区。
两只巨龙在螺旋下坠中不断加速,下方岛屿群的轮廓在塞勒涅克斯急剧放大的瞳孔中变得清晰无比。
就在高度降至约五十米时,莫达克斯动了,她并非简单地松开,而是以一种充满掌控力的、爆发式的挣脱。她那缠绕着塞勒涅克斯脖颈的粗壮龙颈猛然发力,如同巨蟒绞杀后的最后舒张,不是推开,而是借助一股强横的旋转力道,将塞勒涅克斯沉重的身躯硬生生向着侧下方甩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解脱,让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的塞勒涅克斯在惯性与求生本能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勉强稳定住翻滚的身形,那双燃烧着痛苦与愤怒的龙瞳瞬间锁定近在咫尺的莫达克斯,被压抑许久的毁灭欲望彻底爆发,他张开布满利齿的巨颚,喉咙深处汇聚起残存的能量,不顾一切地朝着莫达克斯的颈侧扑咬而去!
然而,这绝望的反击仿佛早已在莫达克斯的预料之中。
面对那噬咬而来的血盆大口,莫达克斯的反应简洁、精准且粗暴。她的左前爪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然探出,并非格挡,而是如同山岳压顶般,牢牢地、彻底地按在了塞勒涅克斯的头颅侧面,将他凶狠的扑咬势头硬生生定格在半途。
巨大的力量让塞勒涅克斯的脖颈被迫扭曲,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颈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乎在左爪按住对方头颅的同时,莫达克斯的右前爪已然握紧!那并非龙类常用的爪击,而是模仿杜鲁奇在进行拳击时使用的招式,将力量凝聚于一点的重拳!
下一秒,这枚由龙爪握成的、蕴含着她部分体重与全身力量的铁拳,如同坠落的攻城锤,结结实实地轰击在塞勒涅克斯那已被扭转到极致的脖颈上!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传来,仿佛敲响了一面巨大的皮鼓。
塞勒涅克斯的扑咬动作彻底僵住,喉中酝酿的吐息被这一拳直接砸散,化作紊乱的火星从齿缝溅射而出,剧痛和短暂的窒息感让他眼前一黑。
但这还不是终结。
利用这记重拳造成的僵直,莫达克斯蜷缩起的后肢,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猛地蹬踏在塞勒涅克斯毫无防护的柔软腹部!
噗!
这是利爪穿透鳞甲的可怕声响。
巨大的动能毫无保留地灌入塞勒涅克斯的体内,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石机抛出,划过一道短暂而绝望的抛物线,最终如同一滩烂泥般,沉重地砸在了下方岛屿的沙滩与岩壁之上。
烟尘混合着血雾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小岛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莫达克斯借助蹬踹塞勒涅克斯腹部的反作用力,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灵巧地向后飘飞,但她并未像胜利者般悬停俯视,而是在稳住身形的瞬间便猛地扇动巨翼,掀起一阵狂暴的气流,毫不犹豫地展开了高速机动。
她那源自无数次血战的本能,让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那一记凶狠的蹬踏虽然撕开了塞勒涅克斯腹部的鳞甲,留下几道血肉模糊的伤口,龙血正汩汩涌出,但远远谈不上致命。她毕竟不是以敏捷和穿透力见长的卡勒代尔,没有那足以轻易剖开龙鳞的的特化利爪。这一击更多的是依靠绝对力量造成的冲击与撕裂伤,旨在破坏平衡与制造痛苦。
几乎就在莫达克斯开始机动的同一时刻,下方岛屿的撞击烟尘中,传来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极端愤怒的咆哮。身受重创的塞勒涅克斯竟强忍着骨骼仿佛散架的剧痛和腹部的灼热伤痛,猛地抬起了头颅。
他那双龙瞳因痛苦和疯狂而缩紧,死死锁定空中那个正在移动的殷红身影,喉间残余的能量不顾一切地汇聚、压缩。
一道比之前更加狂暴、却似乎少了几分控制的璀璨龙息,如同濒死巨兽的最后嘶吼,朝着莫达克斯喷射而出!这道吐息不再追求极致的凝聚,而是带着一种扇面般的扫荡意志,试图以覆盖性的打击弥补精准度的不足。
这一次,莫达克斯没有选择硬抗。
面对这垂死的疯狂反扑,她展现出了与庞大身躯截然不符的灵动。巨大的龙翼或拍击、或收拢、或偏转,每一次调整都带动着她沉重的身躯在空中做出精妙的变向。
她开始绕着岛屿高速飞行,塞勒涅克斯的龙息紧紧追咬着她的轨迹,炽热的光流时而擦着岛屿的边缘掠过,将岩石熔化成赤红的岩浆,时而扫过茂密的树林,瞬间将其点燃,化作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时而又轰击在沙滩上,炸起漫天蒸腾着白气的灼热沙砾与海水。
一时间,整座小岛成为了一个以龙息为画笔的、正在被肆意涂抹的毁灭画卷。
莫达克斯的身影在这狂暴的画卷中穿梭、闪现,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不断调整位置。
狂暴的龙息最终还是枯竭、消散,当空气中只剩下岩石熔化后的刺鼻气味与树木燃烧的噼啪作响时,莫达克斯动了。
她那庞大身躯骤然偏转,巨大的龙翼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紧紧收拢在身侧,整个龙躯化作一柄红色的、符合空气动力学的致命标枪。下一秒,重力与强健肌肉的力量合二为一,她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凌厉、笔直的轨迹,向着烟尘尚未完全散去的撞击点,也就是塞勒涅克斯所在的位置发起了俯冲!
下方的塞勒涅克斯,挣扎着想要起身迎战。他强健的后肢蹬踏着破碎的地面,试图将沉重的身躯支撑起来,被重创的腹部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变形。他能感觉到莫达克斯俯冲带来的恐怖风压已经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背上。
他,终究是慢了。
就在他前半身刚刚抬离地面,后半身还未来得及发力的、最脆弱的那个瞬间。莫达克斯那携带着俯冲全部动能的沉重身躯,如同陨石天降,狠狠地砸落,精准无比地将他重新按回地面!
如同巨型铁钳般的左前爪,以无可抗拒的力量,死死地按压在塞勒涅克斯的头颅与脖颈连接处,将他的脸死死抵在灼热而破碎的砂石地面上。另一只前爪则牢牢扣住了他的肩胛骨,彻底锁死了他上半身的任何挣扎可能。
而莫达克斯的身体则将塞勒涅克斯紧紧压住,如果不是全程目击,冷不丁看到这一幕的人会以为他俩在交配……
塞勒涅克斯的头颅被死死按在灼热的砂石中,破碎的岩粒刮擦着他的鳞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与尘土,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仿佛要碎裂的胸腔。
然而,在这片压迫性的耳鸣与骨骼的哀鸣中,一个嘶哑、破碎,却依旧带着某种顽固意志的声音,从他的齿缝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并非求饶,更像是一句源自古老血脉深处的宣告。一种对既定秩序的控诉,对命运、对历史的最后一丝反抗。
他的眼睛艰难地向上转动,那双被灰尘与血液模糊的瞳孔,竭力想要看清那将自己踩在脚下的存在。视野中,他只能看到,莫达克斯低垂的、被装甲包裹的头颅,而那双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龙瞳,被装甲遮蔽,看不见。
“你睡糊涂了?”
莫达克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塞勒涅克斯,语气中那种冷漠的轻蔑,犹如一柄细长的冰锥,穿透空气,直接刺入塞勒涅克斯的意识深处。
“还是说……漫长的生命和那该死的契约,已经让你忘了……过去?!”
话音未落,她的左前爪,那依旧牢牢压在塞勒涅克斯头颅与颈骨处的巨爪,开始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施加压力。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塞勒涅克斯的颈骨处响起。
那并非单纯的物理碾压,更是一种从灵魂、从血统延伸下去的碾压。
那是意志对意志的践踏。
『过去』这个词,她几乎是贴着塞勒涅克斯的头颅低吼出来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大地的深处,混杂着火焰的呼吸、金属摩擦的震颤、以及古老龙族的怒意。
那一刻,空气都仿佛被震得嗡嗡作响,砂石在他们周围跳动、悬浮、坠落。
而『过去』这个词的回音,就像某种被重新唤醒的诅咒,在塞勒涅克斯的脑海中不断回荡,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