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恶。
周慕云是受害者,但他把自己变成了加害者的一部分。
当年的受害家属被吸纳进利益链条,变成了最坚固的螺丝钉。
黄志诚拿起笔,在档案袋封面上用力写下一行字:压迫会复制自身形态。
半山别墅,死一般寂静。
周慕云被软禁的第三天。
窗帘紧闭,屋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红色的“账户冻结”字样,电话线早就被拔了。
他像只困兽一样在书房里转圈。
所有的离岸渠道都被堵死了,曾经那些对他点头哈腰的银行家此刻都像死人一样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书架最底层的暗格上。
那里藏着一个笨重的老式对讲机——当年工地的指挥专用频道,早就该报废了。
鬼使神差地,他装上电池,按下那个红色的通话键。
滋滋的电流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甚至没有想过会有人听。”他自嘲地笑了笑,正要关掉。
“……是丙十七的老周吗?”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周慕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机器摔在地上。
“我是当年的无线电员。”那个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我现在在深圳养老院,快死了。这声call,我等了三十年。”
周慕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当年的施工日志原件,我没烧,一直缝在枕头里。”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爹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了一句话。”
“他说……别让儿子走他的路。”
周慕云瘫坐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他看着桌上那份精心撰写了三天的《关于被恶意构陷的自辩书》,突然觉得这就一堆废纸。
他抓起那叠纸,狠狠地撕成碎片。
边境渔村,海风带着咸腥味。
李俊住的破屋只有一张床,一台收音机。
这是东莞仔找人架设的地下短波电台。
每天凌晨,只有这一个频率会有声音。
没有音乐,没有新闻,只有一个机械的男声,念着一个个名字。
“张大勇,生于1962,死于丙十七地基坍塌。”
“刘福荣,生于1958,死于……”
背景音里,突然传来一阵稚嫩的读书声。那不是录音,是现场连线。
站在门口放哨的飞全推门进来,低声说:“俊哥,全港有十七个社区搞起了晨读会。那些学生和退休老师,都在念这些名字。”
收音机里正好念到:“李国强……”
李俊闭上眼。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盒磁带——那是他用来要挟周慕云最后的筹码。
他走到炭炉边,把磁带扔了进去。
塑料外壳在高温下扭曲、融化,黑色的烟升腾起来。
不需要了。
这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私仇,这是一座城的公案。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三长一短。
李俊睁开眼,手摸向枕头下的刀。飞全已经闪身贴在门后。
门开了,雨水裹着寒气涌进来。
骆天虹站在雨里,手里没有那把标志性的八面汉剑。
他浑身湿透,黑色的风衣贴在身上,手里捏着一封用蜡封口的信。
“没人跟踪。”骆天虹的声音很冷,像金属撞击,“南区码头有个老鬼要见你。他说他手里有当年的填海图纸,知道你爹真正的埋骨点在哪。”
李俊看着那封信,沉默了很久。
他松开握刀的手,接过信揣进怀里,没有拆开。
“他在哪?”
骆天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指向漆黑的雨幕深处。
“南区废弃填海工地,b区地基加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