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斜,余晖洒在地基槽里,把钢筋的影子拉得很长。张队长递过来一瓶水:“赵工,歇会儿吧,都盯一下午了。” 赵承平接过水,喝了一口,喉咙里的干涩才缓解了些:“没事,早点绑完早点验收,不耽误明天浇筑混凝土。” 张队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佩服:“以前我遇到的监理,有的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您是真较真。” 赵承平笑了笑:“不是较真,是这地基是厂房的根,根扎不牢,上面盖再高的楼也没用。你想想,以后这厂房里要放机器、要生产,要是地基出问题,不光机器毁了,还可能伤到人,咱们不能拿别人的安全当儿戏。”
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超标部分的钢筋终于全部重绑完成。赵承平拿着卷尺,逐点测量间距,每个点都在 19.8 到 20.2 厘米之间,刚好符合要求。他又检查了扎丝的绑扎情况,确认都牢固后,才在验收单上签了字:“明天可以浇筑混凝土了,记得按配比来,坍落度控制在 180±20 毫米,我会过来抽样做试块。” 张队长接过验收单,松了口气:“放心吧赵工,明天我亲自盯着拌料,保证没问题。”
走在回板房的路上,晚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过来,赵承平揉了揉发酸的腰。虽然今天耽误了半天工期,还跟张队长闹得有点不愉快,但他心里很踏实 —— 至少这地基的钢筋质量过关了,以后厂房盖起来,他也能睡得安稳。
入夏后的阳光格外炽烈,工业园区的工地却比往常更热闹 ——1 号厂房的钢结构已经封顶,2 号厂房的墙体砌筑到了二楼,3 号厂房正在安装窗框,黄褐色的土地上渐渐立起一座座银灰色的厂房骨架。赵承平每天到工地的第一件事,就是绕着在建的厂房走一圈,手里的巡检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蓝色代表 “合格”,红色代表 “待整改”,绿色则是 “已复核”。
这天早上,他刚走到 2 号厂房楼下,就听到砌筑工人的锤子声 “叮叮当当” 响个不停。带班的李师傅正蹲在墙角,给新进场的工人演示如何砌砖,看到赵承平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瓦刀:“赵工早!今天二楼的墙就能砌完,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赵承平点点头,踩着临时搭建的脚手架往上走,木质踏板被踩得 “咯吱” 响,他下意识地扶紧了旁边的钢管 —— 这些脚手架是安全保障,每次上来前他都会检查卡扣是否牢固。
二楼的砌筑现场满是水泥灰,几个工人正弯腰铺灰、摆砖,动作娴熟。赵承平走到刚砌好的墙前,从口袋里掏出 2 米长的靠尺,贴在墙面上。靠尺上的水平泡在中间微微晃动,最后停在了正中央 —— 墙面平整度没问题。他又用塞尺塞进靠尺和墙面的缝隙里,读数显示 0.5 毫米,远低于 2 毫米的允许误差。“灰缝厚度控制得不错,” 他转头对李师傅说,“但要注意,转角处的砖块得咬拢严密,别留通缝,不然下雨容易渗水。” 李师傅连忙应着:“您放心,我们都按‘一顺一丁’的方法砌,每块砖都错缝摆,保证不留通缝。”
检查完墙体,赵承平下了脚手架,转身去了 3 号厂房。这里的窗框安装正进行到一半,十几个银灰色的铝合金窗框已经嵌在墙体预留洞口里,工人正用螺丝固定边框。他走到靠近大门的第一个窗框前,掏出直角尺贴在窗框的转角处 —— 直角尺的两条边与窗框贴合得严丝合缝,他心里刚松了口气,走到第二个窗框前时,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
这个窗框的上沿明显有些歪斜,他用水平仪放在窗框上沿,仪器里的气泡偏向了左边,读数显示偏差有 3 毫米。“小王,你过来看看这个窗框!” 赵承平朝着正在拧螺丝的工人喊道。小王放下手里的电钻,跑过来挠了挠头:“赵工,咋了?这窗框看着挺正的啊。”“你用水平仪测测就知道了,” 赵承平把仪器递给他,“上沿往左偏了 3 毫米,超过允许偏差了。”
小王拿着水平仪测了一遍,脸色瞬间变了:“还真偏了…… 可能是刚才固定的时候没对准线。” 这时候,负责门窗安装的刘经理刚好过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凑过来看了看:“赵工,就 3 毫米而已,肉眼都看不出来,不影响使用吧?拆了重装多耽误事,后面打胶的时候调调就行。”
赵承平摇了摇头,手指敲了敲窗框:“刘经理,窗框是门窗的骨架,现在歪 3 毫米,等装玻璃、装门扇的时候,偏差会越来越大。到时候门扇关不严,玻璃受力不均,下雨还可能漏水,后期维修更麻烦。” 刘经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现在螺丝都拧死了,拆下来容易把边框弄变形,而且今天就得把这批窗框装完,甲方还等着验收呢。”
“进度不能以牺牲质量为代价。” 赵承平的语气很坚定,“你看这个窗框,左边的螺丝比右边紧了两圈,才导致上沿歪斜。现在拆下来,调整好位置重新固定,顶多耽误一个小时,总比以后出问题强。” 刘经理还想争辩,赵承平却指着旁边刚安装好的窗框:“你看那个窗框,水平仪测出来偏差 0.5 毫米,为什么这个就不行?不是做不到,是没用心做。”
刘经理沉默了,他知道赵承平说得有道理,但一想到要返工,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这时候,旁边的小王小声说:“刘经理,要不就拆了重装吧?赵工说得对,万一以后漏水,咱们还得过来修,更麻烦。” 刘经理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行,听赵工的,拆了重装。小王,你跟我一起弄,动作快点,别耽误后面的活。”
工业园区建设进入中期阶段时,盛夏的热浪已席卷整座城市。清晨六点半,赵承平的闹钟准时响起,他揉了揉还带着倦意的眼睛,从床头柜拿起昨晚准备好的工装 —— 深蓝色的制服上还留着上周末检查时蹭到的石灰印,袖口处缝补的线头在晨光下若隐若现。洗漱时,他对着镜子扯了扯衣领,想起昨天项目例会上市里领导的叮嘱:“中期是工程质量的关键期,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嘴里的牙膏泡沫还没漱干净,就匆匆拿起茶几上的早餐 —— 两个肉包、一个煮鸡蛋,塞进帆布工具包里。
七点十五分,赵承平骑着电动车赶到工业园区门口。大门旁的公示栏上贴着最新的施工进度表,红色记号笔标注的 “中期目标” 格外醒目:月底前完成 8 栋厂房主体施工,3 栋厂房管线安装。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又从工具包里拿出那个磨得发亮的牛皮笔记本 —— 封面左上角写着 “工业园区项目”,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近两个月的检查记录,每一页都按厂房编号分类,蓝色字迹是进度记录,红色字迹是质量问题,黑色圆圈则是整改完成标记。他翻到最新一页,用铅笔在 “2 号厂房:屋顶防水施工” 后面画了个小方框,心里默念:“今天重点盯防水,这可是后期漏水的关键。”
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工地间,车轮碾过临时铺设的碎石路,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远处的塔吊正缓缓转动,吊起一捆捆钢筋,阳光洒在银白色的吊臂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路过 5 号厂房时,他看见施工队的李师傅正蹲在墙角喝水,搪瓷缸子上印着 “劳动模范” 的字样。“李师傅,今天墙体抹灰进度怎么样?” 赵承平停下车问道。李师傅抹了把额头的汗,缸子里的水晃出几滴:“赵工,按计划下午就能完成西墙,您放心,平整度肯定达标。” 赵承平点点头,在笔记本上 5 号厂房那页快速写下 “上午完成南墙抹灰,进度正常”,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嘈杂的工地里格外清晰。
来到 2 到厂房时,屋顶上已有四个工人在铺设防水材料。他把电动车停在厂房门口,从工具包里拿出安全帽戴上,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安全绳 —— 这是他每次上屋顶必做的事,哪怕施工队已经做好了安全防护,他总觉得自己多检查一遍才放心。顺着爬梯往上爬时,鞋底蹭到生锈的梯阶,发出 “噌噌” 的声响。爬到屋顶边缘,一股刺鼻的沥青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已经铺好的防水卷材。
起初,他沿着屋顶边缘慢慢走,手指偶尔会触碰卷材表面 —— 按标准,防水卷材铺设后应该平整无褶皱,厚度需达到 3 毫米。走到北侧屋顶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观察:卷材边缘有一处明显的凸起,用手按压时,能感觉到测量,屏幕上显示 “2.1 毫米”—— 比标准厚度少了 0.9 毫米。“怎么会这么薄?” 他心里咯噔一下,又在周围选了三个点测量,结果分别是 2.3 毫米、1.9 毫米、2.2 毫米,全都不达标。
他站起身,朝着屋顶中央正在作业的工人喊道:“张队长在吗?麻烦过来一下!”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正是 2 号厂房防水施工队的队长张建军。“赵工,您找我?” 张建军摘下墨镜,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沥青。赵承平指着刚才测量的位置,语气严肃:“张队,你来看,这里的防水卷材厚度不够,而且边缘有空鼓,这要是后期下雨,肯定会漏水。”
张建军蹲下身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赵工,可能是昨天下午赶工,工人没注意,要不我们把薄的地方补涂一层?这样也不耽误进度。” 赵承平摇摇头,从笔记本里翻出防水施工规范,指着其中一条说:“张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