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2 / 2)

许是历劫时过得太压抑,当她可以站在旁边,以路人的身份去审视莫白、静思、炜彤的人生时,悲伤仍旧扑面而来,她控制不住地颤抖,历劫的岁月中,虽然不全是痛苦,但甜蜜的日子确实寥寥无几。

司命没料到清音会突然哭起来,手足慌乱地在一旁不知可以做些什么,最终只是递了块手帕给她,“你是不是担心清栩的安危?虽然司寇逸身份特殊,但既然他是惘辞的儿子,想来尚且安全。”

清音是懂惘辞有多么狠戾的,没了炜彤,他一定会想其他的办法,事已至此,只得面对,清音擦了擦眼泪,又重新笑起来,“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我有一事相求。”

司命忙说:“仙子请讲。”

“可否让我看看天书,”清音郑重地恳求道,“我知道这不合规矩,我就看看清栩地那部分,内容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司命没有立即回答,倒不是他怕担责任,而是天书旁人是看不到的,但偶尔,也有一些时刻,除他以外的人,也是能看到的,这只能用缘分和天命来解释了。

“既然我敢告诉仙子司寇逸就是清栩,自然也敢给仙子看天书,只不过……”司命看着清音哭红的双眼,无奈的说,“我就算将天书借给你看,你也不一定能看到,但后面的事情,我实再不能再透露了。”

司命有自己要遵守的规矩,他现在做的已经算是坏规矩了,往后的若是他再这样,天书自会剥夺他司命的能力。

“无妨,”清音冷静下来,“您先借我看看吧,我以前学仙史,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天书上的字,您也不能再多说,可我也知道,当初有除司命之外的人看到过,我想试试。”

那个人是奕鸣,清音没有说出来,但她想赌一把,既然自己与苏木灵芝有缘分,与奕鸣有缘分,或许她与天书也有缘分。

“好,我带你去看,”司命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但若是你真的能看到,请你务必守口如瓶。”

清音莞尔一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前时的笑容,“司命,我知道天命难违,月老的继任者通常只有一个,偏偏到我和清栩时有两位,我们有自己的使命,”她忽然环视四周,仿佛在欣赏周围的景象,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只是不愿意展现出自己的难过,“我看天书,只是为了算算有多少时日,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完成。”

话已至此,司命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后退一步,隆重地对清音行了礼。

清音也同样回礼。

03.

长琴算着时间差不多,炜彤应该已经不在世上了,于是向东岳大帝告别,准备回九重天。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教导曦曜修炼,东岳大帝则是将自己的管理知识教给曦曜,毕竟做妖帝不只需要强大的法术,更需要管理才能以及善良宽厚。

东岳大帝显然也知道长琴的来意,“上仙来凡间许久,如今新的妖王已有,妖界的混乱也有所缓解,血纹珠之事已了,是时候回九重天去了。”

长琴点点头,“这段时间多谢东岳大帝收留,否则我也没地方可去。”

东岳大帝噗嗤一笑,“上仙说笑了,以上仙的身份去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是我运气好,也请上仙不要推辞,我备了桌酒菜给上仙送行,正好曦曜也想感谢您的教导。”

盛情难却,长琴思忖了一会儿,反正来凡间许久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再耽误几个时辰也没什么,遂应了下来。

夜风习习,东岳大帝将宴席摆在户外的庭院里,抬头便是满天繁星,周围树影斑驳,宁静祥和。

三人落座后,东岳大帝先举杯,“这杯敬上仙,这段时间让我的山头熠熠生辉。”

长琴有些不好意思,忙举杯,“那我也感谢东岳大帝的款待,我们也是朋友了,还请松散些,不必如此客套。”

曦曜也随着东岳大帝举酒属客,“多谢上仙指点,如今我的修炼大有进步。”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还是没忍住,问长琴,“上仙,虽然上次也问过您,可我还是想再问一次,我的救命恩人在何处,我记得她是半妖,可我追寻不到。”

长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些,曦曜眼神炙热,让长琴不忍心说出炜彤已死的事情,更何况若是曦曜去追寻她的转世呢?虽然我们都知道,转世之人再也不是之前的人,可只要有一点希望,人们总是想去探寻。

“你为什么想找到她?”长琴话风一转,并没有直接回答曦曜的问题。

“我想当面谢谢她,如果没有她,我就会永远被父亲封印下去。”曦曜的语气坚定,宛如在说一个誓言。曦曜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想要再见见那个姑娘,按照话本,这或许可以称之为一见钟情,可曦曜又觉得,这不是当时的感受,他是被姑娘身上的光芒吸引的,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姑娘周身围绕着一圈七彩光芒。

“感谢之后呢?”长琴继续追问,“据我所知,她只是因为迫不得已的交易才答应司寇逸去恒山为你取来苏木灵芝,他的家人死在你父亲的算计之下,而她也在暴走之时杀了你父亲,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并不足以让你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曦曜被问住了,是啊,他们之间还隔着无尽的仇恨,并不是只有救命之恩,或许自己能够放下,可自己凭什么要求对方也放下呢?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无论如何,哪怕只一眼,哪怕就是远远地看看她,我也想再见她一面。”

执念的力量,长琴明白,他又给曦曜倒了一杯酒,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炜彤已经不在了。”

曦曜先是震惊,随后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他设想过无数种理由,偏偏遗漏了这一种,半妖的脆弱他岂会不知,他对炜彤的惦念或许更多源于感同身受。在他被封印的日子里,身体在沉睡,但意识陷入了无尽的孤独,若是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那个人一定是炜彤。

曦曜接过东岳大帝递来的手帕,拭去泪水,“虽然她不在了,但终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她,不管以何种形式。”

长琴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世上的际遇谁又能说得清,大概不同的人会以不同的方式再次遇见,只要缘分还在,哪怕是一个幻境,又何妨?

三人再次把酒言欢,后来说到池中的鲤鱼,后院的草木,在没有提任何令人心碎的事情。